有句名言叫“主客一体”。这句话来自禅宗,意思是待客并非东道主单方面的行为,邀请方(主人)与被邀请方(宾客)应共同配合形成一体,这才赋予待客的意义。而且,款待过程中,宾主间对艺术的共鸣不可缺少,只有相互产生共鸣,宾主才能同享氛围,惺惺相惜,创造出绝佳的艺术。 茶道世界称之为“一座建立”。即宾主在茶室中没有差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相敬相爱的一种意境。 安土桃山时代,千利休和津田宗及、今井宗久被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奉为茶道三宗师而闻名。 既是茶道家又是堺地富商的宗及和千利休之间有一段佳话留传至今。 一个冬雪皑皑的夜晚,宗及突然心血来潮去拜访利休。 利休似乎也料到宗及今夜会来。果然不出所料,宗及轻轻推开边门,向茶室走来。家人引至茶室坐定后,利休早已备好放在那儿的熏香散发出幽幽清香,庭园的积雪和夜晚的黑暗以及屋内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别有一番风味。 不一会儿,利休身披墨色短外褂出现了,两人一边品香,一边展开对话。 利休说:“我让他们去汲水,现在好像回来了。您专程而来,我去换点儿水。”于是手拎茶壶走了出去。宗及注视茶炉,炭火中跳动的火焰让他涌出莫名的感动。看了一会儿火焰后,宗及取出架子上的木炭,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又添了点儿新炭,接着用掸帚掸了掸,等待利休回来。 没过多久,利休回到茶室,宗及对他说:“刚才的火势旺极了,可是我想等你新水回来时又得重新烧旺炉火,我怕劳烦您的贵手,所以自作主张添了些炭进去。” 利休听了很感动,回答道:“只有与您这样的贵客相见,我泡的茶才体现出价值。” 后来,利休多次向周围人赞赏当时宗及的为客之道,作为客人,他的行为令人赞叹。 茶道世界,宾主相会,就这样自然而然融为一体。这就是“一座建立”,是主人与宾客间最理想的相处状态。 欧美传统文化把主人与宾客的关系固定得非常明确,而日本与此相反,自古以来主客一体,主人与宾客关系对等,相互之间通过共鸣达成默契配合。宾客方不会因为“我是客人”显得傲慢,要求客人用心观察,了解主人在想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与主人产生共鸣,这才是为客之道。 所谓待客并不是邀请方单方面的行为,需要邀请方(主人)与被邀请方(宾客)协作形成一体,完成待客行为。因此只有主客间产生共鸣,相互呼应,共有同一个待客情境,才能产生出新的艺术。 一期一会表达了这种主客一体、表里一致的概念。 绝无仅有的一次相遇,怀着这种信念,一心一意度过那一瞬间。 如今,有影响力的人物与粉丝之间的联结场所并不固定。推特、交互网站、点评网站,甚至包括书籍、杂志等旧媒体在内,形成了多层构造。 一个独立的“我”包含数量庞大的领域,并且在这些数量庞大的不同领域与他人建立各种各样的联系。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结通过媒体形成了多层化。 这种呈垂直和水平方向不断延伸的“关系立体化”正在多心圆化与社交媒体化中展开。 现在,大众媒体所支持的默契性、同心圆式、自我完整性关系,正在向社交媒体所支持的明示性、多心圆式、不确定性关系转变。 我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戏剧性变化。 自我完整性的封闭类关系因为信息流通固定,并且信息受到内部规则控制而逐渐僵化。这种僵化对于“二战”后同心圆式的日本村落社会来说非常合适。 但是在全球化进程中,外部世界正在不断变化,这种信息的僵化开始变得不合时宜。 另外,因为信息从外部流入,语义学边界不断地被重组替换,内部法则随之也在一点点产生变化。因此,社交媒体流通中的不确定性信息常常出现“波动”。 毫无疑问,正是这种“波动”成为推动我们社会健全发展的原动力。 我们正在从没有波动、僵化的同心圆式封闭社会跨入常常产生“波动”、充满活力的多心圆式开放社会。语义学边界不断地被重组替换,处于不固定状态。这点与大众媒体通过封闭手段使僵化的信息流通重复性出现的方式完全不同。社交媒体中的信息与绝不可能再次出现的“波动”一起流通。 微博、朋友圈等又被称为“实时网站”,推特上的交流更新更加迅速。经常有这种情形,在某个人的推特上做出评论后,大批人转发该评论,该评论像海啸一样向四面八方传播,引起了信息爆炸。这样犹如洪水般的传播事后几乎没有重现的可能。 也就是说,社交媒体中的信息传播与联结经常是“一次性”相遇,是真正的“一期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