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烟雨长歌 楔子 皇祐二年,八月初三,开封。 油纸糊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来摇去,火光闪烁不定,映得官家驿站的门口忽明忽暗。隔着雨声,一顶很不起眼的蓝布小轿拐过街角,停在驿站的门口。 从轿里钻出来的人,一身青袍,面色冷漠,径直上前叩门。 不一会功夫,官役满脸不耐地从里面开了门,看见来人,慌忙换上笑脸,腰也顿时躬了下去:“大人。” “姑苏织造白大人在何处?” “就在后面的厢房里,小的来领路。” 见这位大人身边并无小厮,官役忙又是打伞又是提灯,将他引至后面厢房。 “就是这了,要不要小的给您冲壶好茶送来?” “不必,我若有事自会唤你。没有我的吩咐,你不用过来了。” 看官役退下,他方抬手敲门。 “大人!快请进,小人已等候大人多时。”一位不惑之年,身材微圆的男子开了门,见是青袍人,慌忙往里让去,“这两日小人递了封信进府,大人可看见了?” “看见了,”青袍人不耐烦道,“……谁让你进京来的?” 姑苏织造白宝震见他一脸冷然,顿时愣住:“小人、小人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该和大人相商才是。” “相商……”他冷笑,“宝震啊宝震,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是想看着我死在那虎头铡下你才甘心啊!” “小人不敢!”白宝震双膝一软,已然跪在地上,语气间隐隐的哭腔,“大人何出此言?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想啊!” 见他如此,青袍人语气又软了下来,伸手扶住他,叹道:“我也知道你还不至于如此,你比不得他们,都是些懦弱无能之辈,有了事便只知道躲着藏着。” “大人明鉴。”白宝震却不敢起来,“只是现在那包拯已经开始疑心我,下官惶恐,故进京请大人的示下。” “你可将账册带来了?” “没有,此物兹事体大,小人怎敢随身携带。” “你做的很对。” 青袍人点头赞许,不经意地将食指在墨漆桌面上轻轻扣两下——身后凉风掠过,白宝震只觉背心一凉,低头惊诧望去,一柄利剑已穿胸而过,剑尖上的鲜血犹自滴落。 “我也是没办法,你好好去吧,”青袍人淡淡道,“你的家人我自会安置,不会亏了她们的。” 白宝震艰难地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不妨那剑猛地一抽,鲜血喷涌而出,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喘上来,便断了气。 “大人。” 握剑的赫然是方才抬轿的大汉,抬手收剑,行云流水,显见是一名用剑高手。 青袍人嫌恶地看着衣襟上的污血:“你到里面看看,看他都带了什么来,务必搜仔细了。” “是。” 倒在地上的白宝震气息已断,双目犹自圆瞪,青袍人看了不耐,踢了踢,让尸身翻了过去。 “禀大人,仔细搜过了,只有些银票,衣物,并无其他。”大汉从里面转出来,将搜出来的东西摊在桌上。 青袍人翻点一番,果然没有其他,点头道:“做得干净些,莫让开封府找到什么把柄。” “小人明白。” 风急雨骤,小轿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第二卷:剑舞红衣 楔子 宫城内,紫辰殿。 “母后,您求求父皇,莫将我嫁入番邦,我不要嫁给耶律洪基……” 豫国公主赵渝跪在皇后曹英面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曹英亦是双目含泪,赵渝虽是早逝的昭贤贵妃之女,并非她亲生,但却是由她扶养长大,听闻仁宗要将她远嫁辽国,她又何尝不心疼。 “快起来,孩子。” 曹英将赵渝搀起,牵着她在榻上坐了,才轻抚着她的手,劝道:“你也要体谅你父皇,他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此时的门外,仁宗静静站立,倾听着门内两个女人的抽泣之声。 “皇上……”内侍不知是否该替他推开门,轻声询问道。 仁宗摆摆手,示意莫惊扰房中人,不是他不愿见赵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自先帝与辽国定下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虽无战乱,但大宋每年都需供给辽国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布,今有消息传来,辽国耶律宗真似对岁供颇有微词,曾言大宋年入一万万,辽不过仅得三十万,实九牛一毛。且辽国已和西夏联姻,耶律宗真将其女兴平公主嫁西夏国王李德昭之子李元昊。两国关系微妙,不忍百姓再受战乱之苦,仁宗遂决定与辽国联姻,暂且缓和局势。 屋内,曹英仍在劝道:“那耶律洪基也正是年轻精壮,又听说文武双全,对汉学极是精通,想来定然不输于我汉家子弟。” 赵渝的抽泣声渐渐止住,取而代之地却是更令人心惊的话语:“母后,孩儿是宁死也不愿嫁去番邦,您莫怪孩儿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 曹英听得大惊,慌忙拉住她:“你这孩子,莫作傻事!” 仁宗闻言也是一惊,也顾不得叫内侍,自己推门入内,大步朝赵渝走过去。 “父皇……” 赵渝看见仁宗突然进来,顾不得惊讶,也不多说话,径自直挺挺地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 望着俯首在地上的女儿,仁宗长叹口气,将她扶起:“千般不是,要怪就怪朕,不该把你生在这帝王家,朕也是万般无奈。你既然贵为公主,就需得为朕,为大宋尽你所能。” 见女儿不言不语地盯着自己,双目肿得桃儿一般,仁宗硬是让自己狠下心肠:“看看宫里还有什么喜欢,你尽可以带了去;或者还要添点什么,也尽管让人去办……” 闻言,赵渝心中一片冰凉,知道父皇心意已决,再无回转余地。 “……孩儿回去想想。” 拖着脚步,赵渝失魂落魄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