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外星人和星舰——在科幻/奇幻丛林里探险所需的小小装备

文/吴岩 讨论科幻奇幻作品中科学这一主题的书，这两年着实出了一批。 我见到过最早的一本，应该算韩国郑载承的《与物理学家一起看电影》(2003)。这本书围绕一批科幻电影，一部一部分析其中的科学表达跟物理学基本原理和观测数据之间的差异。多数章节最终的结论是，科幻作品中的东西是错的！或者，沿着电影的科学思路，你不达到一个荒唐境界不可能返回现实！ 《电影中的科学》(2010)是另一本韩国作品，作者叫崔原硕。这本书跟上面的一本最大的差别是，整个编排顺序遵循了“学科体系”，电影被贯穿其中当例子。这本书对科幻电影的态度相对友好了一点。但你可以看到，作者关心的是科学传播，科幻电影只是传播的“工具”。 在外国作品引进的同时，国人自己撰写的科幻影视中科学主题的读物也陆续出版，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江晓原教授的《你们准备好了吗？幻想与现实中的科学》(2007)，该书用大量章节给科幻电影做了题材分类。江老师还发人深省地给出两个结论：第一，科学哲学中的“纲领”说可以用于研究科幻电影；第二，外国科幻电影都是悲观的。 上述一些作品我都热切地买了阅读，但读过之余也感到有些失落。每每当读到作者居高临下的阐述或告诫的时候，我都想问：既然你期待我们这些喜欢科幻作品的人也能领悟其中的科学奥秘，那首先你就要对我们这些“科幻迷”或进入剧场观看电影的“普通观众”抱有积极的态度。你应该先同意我们看电影读小说不是浪费时间更不是要把时间消耗在毫无价值的胡扯中。换句话说，你想要我们接受你，就应该跟我们站在同一个地平线上。 本着这样的科幻迷心态，我再选谈论选择讲述“科幻中的科学”类读物，就变得异常小心。多数市场上的书我都不再购买。直到我看到这本《巫师、外星人和星际战舰：科幻奇幻作品中的物理与数学》。 这是一本适合中学以上所有文化程度读者的著作。最重要的是，我欣喜地发现，该书的作者跟我们一样，对科幻作品抱有狂热的喜爱。正是这种喜爱让他不会为了传播自己那点科学知识而故作姿态。而我们也恰恰在这种惺惺相惜、巧遇知己的心态中融入了他所传达的内容之中。 慢慢阅读《巫师、外星人和星舰：科幻与奇幻作品中的物理数学》，你既像在科幻奇幻作品的历史丛林中进行一次有价值的冒险，也像跟这些虚构世界中背后的科学架构之间的碰撞和交会。这种一拿起来就放不下的阅读感受，竟然这么简单轻易就开始了，这点让我震惊不已。而且，也不知怎么的，书上为了讲解而呈现的初等数学和基础物理的那些公式数据，也象具有了魔力，走入了我的生活。 读完全书，我对这本书的优点做了如下三点概括。 首先，这是讲述我们这种热爱科学也热爱想象的人，跟科幻奇幻文类反复遭遇的探险之书。作者对他所探险的世界充满爱意。那么多著作的故事和创作掌故，在他的笔下写起来随手拈来，轻松自如。写书的状态就象在展现作者自己的心灵史。我觉得恰恰是这种爱，使他的著作明显在态度上区别于其他科学家讨论科幻奇幻的著作。他的爱，就来自对这块被探索大陆的纯粹向往，而只有充满向往的著作才是洒满阳光的。 其次，跟多数讨论科幻中科学的著作类似，作者想要带领读者学习用科学方法研究问题。在作品中，你发现探险者有一个独特的背包，那其中充满了被称为物理和数学的小小装备。他会不断使用这些装备作为地图或标尺，去衡量或揣摸原著作者的创作意图。我觉得这样的读书，是一种非常好的训练。因为作者肯定他走过的土地，并假设这些土地真实存在，所以在这块土地上的测量和计算，才有着丰厚的意义。 第三，作者对问题的研究，并非仅仅从科学原理出发进行，在更多情况下，他会考虑到深陷科学时代的人所作出的现实选择。例如，如果作品中提到要制造某一类飞行器，作者不单会仅仅就飞行器的状态做科学计算，还会就人类社会是否乐意营造这样的飞行器、成本控制和道德伦理应该怎样配套地被植入进行分析。也正是有这些探险过程的画外音的存在，你发现神秘大陆的探索更加有趣了。 我曾经在北师大教育学部从事科学教育研究五年。那期间我几次到国外参加科学教育会议，也曾经受邀担任过一些国家科学教育杂志的编委，我发现国际科学教育领域在近半个世纪所发生的最大变化，是全面肯定非认知因素在科学教育中的重要价值。一个全面的、符合人的发展的科学教育，应该不局限在知识获取上，应该更多地对科学兴趣、科学态度、科学精神、科学方法进行开发。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这本书的翻译出版，也会对当前的学校教育起到积极作用。 在阅读这部书的同时，我还拿到了由日本作家柳田理科雄撰写的《空想科学》六卷。该书跟这本《巫师、外星人和星际战舰：科幻奇幻作品中的物理与数学》最有共通感的地方在于，两个作品都把奇幻文学和影视纳入到阐发的范围。过去一般认为，科幻文学的背后有一个科学的骨架，而奇幻文学只是魔法在后面支撑。但读过这两本书之后你会发现，奇幻文学和影视作品其实也是学习科学地观察世界的良好载体。 总结一下，作为一本科幻奇幻文学的拓展之书、类型文学作家的参考之书、创意爱好者的学习指南、科技宅人／geek的思考圣经，《巫师、外星人和星舰：科幻与奇幻作品中的物理与数学》在中国的引进和出版是科幻奇幻领域的一个有价值的大事。希望这个作品能带动更多国人的同类创作。 （吴岩，科幻作家，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开设课程有面向本科生的《儿童文学专题（科幻文学）》及面向研究生的《中西科幻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