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她使每个人都大为惊奇。华盛顿的流言飞语甚嚣尘上,说他们的婚姻连头一年都迈不过,谁知弹指十五年,两情依然长久。斯坦顿·罗杰斯在华盛顿一开风气之先,芭芭拉也挣得了礼貌殷勤的女主人名誉。保罗·埃利森起身踱步,人们对我有关民间交流的讲演褒贬不一,我以为你对报上的文章深知其详。”斯坦顿·罗杰斯耸耸肩:“你知道他们的做法,他们热衷于造神,然后再把神像捣碎。”“坦率地讲,我才不管报纸是怎样胡言乱语的,我只对民众的反应感兴趣。”“毋庸讳言,保罗。你把敬天命、畏圣人的观念灌进了太多人的意识。军队对你的宏伟计划颇不以为然,还有不少实力雄厚的煽动者,无一不想你的计划泡汤。”“我的设想必获成功。”他往椅背上一靠。你可知当今天下最大的症结所在?没有政治家,国家大权都操在政客手上。不久以前,这世界巨人林立,尽管好坏掺杂,但毕竟都是伟人。罗斯福、邱吉尔、希特勒、墨索里尼、戴高乐,还有斯大林,真是不胜枚举。为什么他们都同出一个时代?为什么今天就没有政治家了呢?”“想在二十一英寸的荧光屏上当世界伟人难上加难。”侍者进门,手上托着银盘,上面放着咖啡壶和一对杯子,器具上都有总统专用印记。总统先生,还需要什么?”“够了,亨利,谢谢你。”总统等侍者出去后,又说:我想与您商量,物色一位合适的大使派到A国去。”“行。”“再讲此事的重要意义,纯属多此一举。我只请您尽快为之。”斯坦顿·罗杰斯呷口咖啡,站起来说:拟请国务院克日办理。” 时值凌晨两点,纳伊镇郊外马林·格罗沙的别墅为黑暗笼罩,厚厚的暴雨云团遮住月光。岑寂冷落的街道,间或传来个别夜行者的脚步声,一个黑影轻轻地穿过树丛,摸向别墅围墙。黑影的一个肩头盘着绳索和毯子,双手抱着一支“乌兹”冲锋枪,枪管上安有消声筒和毒箭发射器。他走近墙边,凝神静听,无声地等了五分钟,确信人鬼不知,便抖开肩上的尼龙绳,将系有攀登钩的那端抛上墙头内侧挂牢,神速地向上爬。爬到墙头,他铺开毯子,以免那些直立墙头的带毒的铁刺戳伤身子。他再次细听,才把铁钩取下来挂在墙的外侧边缘,将绳子抛进墙内,顺绳滑下,溜进院内。他检查了一遍悬挂腰间的巴厘宋刀:这是一种可由一只手开关的菲律宾凶器。他将与一群恶狗相遭遇。闯入者蹲在地上,静候恶狗循味扑来。院内有三条短毛猎犬,都经过杀人训练,然而三条恶狗只是第一道障碍。别墅的院子和屋子,四处安有电子侦察仪器,电视摄像机时刻都在监视任何不祥之兆。一切外来邮件包裹,均在大门外由警卫拆开检查。别墅的各道出入口都有防爆装置。别墅的供水是单独的,马林·格罗沙还有试食侍从,整座别野防范得可谓万无一失。然而,身穿黑色衣装的来者,今夜就要证明它并非全无漏洞。两条恶狗以快得使人无法看清的速度,从黑暗中闪电般袭来,直取他的咽喉。他举枪首先射倒冲在左侧前边的那只,接着又弄翻右边那条。他闪过这两具狗身,回身一旋,提防着第三只狗。果然来了,他再次扣动扳机,于是四下复归寂静。闯入者十分清楚埋藏测声器的地方,他绕过这些陷阱,悄悄穿越电视摄像机无法监视的区域。翻墙进来不足两分钟,他已摸到别墅建筑的后门。 正当他打算扭动门把手时,六盏泛光灯霎时将他罩住。一个声音高叫:不许动,把枪放下,举起手来!”黑衣人小心地丢下枪,抬头四望,房顶上站着六个人,枪口口对准了他。黑衣人厉声大骂:狗日的太慢了!怎么能让我走这么远?”“不对,”侍卫长反驳道,在你翻墙之前,我们已经跟上你了!”黑衣人口气还是挺硬:既然如此,那就早该动手。偷袭者极可能是冒死相拼的亡命徒,身上捆一包手雷或者炸药。明早八点整,全体警卫开会。猎犬还昏迷未醒,派人去照料!”此人即列夫·帕斯捷尔纳克,他自命为世界上最杰出的保安人员。他在以色列六日战争中当过飞行员,战后担任摩萨迪高级特工,摩萨迪是以色列的五个情报组织中的佼佼者。他永远不会忘怀,两年前一天清早,他的上校在办公室召见他。“列夫,有人想借你去工作几周。”“但愿是个金发女郎。”列夫轻佻地说。“是马林·格罗沙。”摩萨迪建立了A国全部叛逃流亡者的档案。格罗沙身为颠覆A国政权运动的领导者,他发动政变前夕,有人背叛了他。于是,二十几个地下运动者被处决,格罗沙侥幸逃脱,跑到法国避难。A国总统宣布格罗沙为国家叛徒,悬赏捉拿。迄今为止,暗杀格罗沙的若干行动均告失利,但在最近一次偷袭中,格罗沙受了伤。帕斯捷尔纳克不解地问:他找我干啥?不是有个政府保护他吗?”“远不如人意,他需要有人替他设计一个全面的保安系统,他找到我们,我推荐了你。”“这么说,我非去法国不可?”“只需几周。”“我不去……” “列夫,我们所谈的这人前途无量、实非等闲之辈呀。我们掌握的情报表明,一旦时机成熟,此人就要闻风而动。因此,他的命贵重得很。”列夫沉思少顷后说:你是说只干几个星期?”“足够了。”上校把时间弄错了,但他对马林·格罗沙的看法却完全正确。格罗沙身体赢弱,面容憔悴忧郁,一副苦行僧的神态。他有一只鹰钩鼻,下颌肌肉坚硬。宽阔饱满的前额,搭着一绺白发。他的黑眼深邃低陷,一开口讲话,双眼便迸出激情的火花。“我将生命置之度外,”他和列夫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说,“人都有一死,我关心的是死在何时,我只想再有一两年时间,”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抚摸着脸颊上青灰色的伤痕,谁也无权主宰一个国家,我们必须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于是,列夫就着手设计纳伊别墅的保安系统。他安插了几个随身带来的心腹,对于雇用的外人,都经过严格甄别。他购置的任何一件保安设备,都是高质量的。帕斯捷尔纳克每天都与这位A国的反叛领袖见面,相处的日子长了,他对此人的崇敬之情与日俱增。当马林·格罗沙请他继续担任保安首领时,帕斯捷尔纳克欣然从命。“我要干到您采取行动之时,以后再回以色列。”他说。协议达成。帕斯捷尔纳克不定期地突然袭击别墅,检测防卫情况。此次他发现有的警卫玩忽职守,必须撤掉。他穿过走廊,认真检查热传感器、电子警报系统和每道门框上的红外线设备。在他经过马林·格罗沙的卧室时,听到里面有呼呼地抽击声,紧接着是格罗沙极度痛苦的尖叫。帕斯捷尔纳克继续前行。 中央情报局总部矗立在弗吉尼亚州兰利,兰利位于华盛顿特区西南方七英里。一条大道直通总部大门,门顶上有一盏闪亮的红灯,大门昼夜警戒。批准入内的访客,虽发有一枚有色徽章,顶多只能进入与之业务相关的部门。总部是一幢七层楼的灰色大厦,戏称“玩具厂”。大厦外面塑着内森·黑尔的大型雕像。大楼底层,玻璃廊墙隔开一座景色宜人的大花园,花园内树木成阴。在接待桌的上方,有一块大理石,镌刻着一句诗文:您懂得真理,真理就赐您自由。公众不许入内,里面也无可供观赏之处。若想不被人看见溜进总部,唯一的入口是隧道,隧道连接一间休息室,休息室面朝桃花心木的电梯门。这里,仍由一队身着灰法兰绒制服的卫兵二十四小时把守。七楼会议室的警卫们身穿西服,各掖着一把38狮子鼻左轮枪,行动人员的周一例会正在进行,围着一张橡木大桌的与会者是:局长内德·蒂林哈斯特,陆军参谋长奥里佛·布鲁克斯将军,国务卿弗洛伊德·贝克,反间谍处长彼特·康纳斯,另外就是斯坦顿·罗杰斯。CIA局长内德·蒂林哈斯特六十余岁,外表阴沉,不苟言笑,好像满身的邪恶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中央情报局有公开和隐蔽的两个部分,秘密行动由不公开的部门负责。在过去的七年间,蒂林哈斯特就在这个部门工作,统率着四千五百名打家劫舍的好手。奥里佛·布鲁克斯是西点军校毕业生,无论是个人生活还是职务公事,均照操典行事。他忠心耿耿地为美国陆军卖命。弗洛伊德·贝克则是个不合时宜的人。他属前朝元老,可比喻成一曲南方的古老牧歌。他身材高大,鬓发如霜,道貌岸然,透出豪侠之气。这个业内老手,在全国各地掌握着一大批能呼风唤雨的报纸,素享富甲天下之盛名。在华盛顿,他的敏锐政治嗅觉无人可匹敌。他的“天线”随时伸进国会,收听政治风云变幻的信号。彼特·康纳斯是爱尔兰黑人,一个蛮横执拗的家伙。他爱喝烈酒,是个天地不怕、鬼神不畏的角色。这是他在中央情报局的最后一年,他即将在6月份到达法定退休时间。他所领导的反谍处,为中央情报局最机密、最具独立性的部门。他在情报局各个部门都干过,一直混到今天功成名就的地步。在中央情报局,特工是天之骄子,他也堪称英雄豪杰。他参与过伊朗国王复辟、重登孔雀宝座的政变,他卷入了1961年的“猫鼬”行动,企图颠覆卡斯特罗政府。“猪湾事件之后,形势大变。”彼特痛心疾首。他牢骚的多寡,取决于酒醉程度:世界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同情者连篇累牍地骂我们。他们称我们是撒谎者,偷偷摸摸的乡巴佬,招数不多的笨蛋。更可恶的是那些反中央情报局的杂种,公然公布了我们特工的名字,使我们雅典站站长迪克·威尔奇遭人暗算。”由于压力和保密之需,彼特·康纳斯经历了三次苦难的婚事。不过在他看来,为国效劳高于一切。会议开到一半,他的脸已气成猪肝色。如果让总统那个狗日的民间交往计划得以实施,我们的国家都要被他拍卖了。非阻止他不可,决不允许……” 弗洛伊德插进话:总统执政不到一周,在座诸位都应该执行他的政策……”“我才不想把我的国家拱手奉送给人家。先生们,总统在演讲前,从未提到这个计划,他突然把计划强加在我们头上,使我们连个辩论时间都没有。”“说不定这正是他的良苦用心。”贝克暗示道。彼特·康纳斯瞪着贝克,老天,原来您也会说这种话。”“他是我的总统,”弗洛伊德·贝克坚定地说,也是你的总统。”内德·蒂林哈斯特侧头对斯坦顿·罗杰斯说:康纳斯言之有理。总统无异于开门揖盗,让A国、B国、D国和其他国家大张旗鼓地派间谍来美国,什么文化专员、专车司机、秘书、用人等等。我们花费数十亿美元坚守后门,总统却大开前门。”布鲁克斯将军点头同意:他也来向我吹风,我认为,总统的计划会毁掉我们国家。”斯坦顿·罗杰斯说:“先生们,大家在此可以表示不同意见,但别忘记了,是人民选举保罗·埃利森来治理国家的。”他的目光扫视一遍坐在周围的人。在座的都是总统队伍的一员,我们必须接受他的领导,在各个方面尽力支持他。”他的话使众人稍有收敛。“好了,总统急于想了解A国的目前形势。请大家畅所欲言。”“秘密材料也要谈吗?”彼特·康纳斯问。“所有材料都可直接向我讲,A国总统情况如何?”“稳坐马鞍。”内德·蒂林哈斯特回答道。“进行颠覆的前景如何?”蒂林哈斯特说:哈,有趣之至,还记得两年前吗?马林·格罗沙差点让A国总统王冠落地。”“当然记得,格罗沙弃甲丢兵,险些死于非命。” “全靠我们伸手援助。现在,我们搜集的情报表明,他重返A国的时机业已出现。只有格罗沙上台、掌权对我们才有好处。我们正密切注视事态进展。”斯坦顿·罗杰斯问国务卿:你有去A国任职的人员名单吗?”弗洛伊德·贝克打开牛皮公文包,取出一些文件,交给罗杰斯。“这些都是最佳人选,都是够格的职业外交官,都经过严格审查,没有疑点,没有经济问题,也无偷香窃玉的毛病。”斯坦顿·罗杰斯接过名单。国务卿补充道:“当然,国务院赞成派职业外交官去任职,而不希望出于党派需要指定人选。这里面的人,都经过专门工作训练。在目前情况下,A国尤其敏感,这事必须认真处理。”“我完全赞成,”斯坦顿·罗杰斯起身说道,我与总统研究一下再答复你,他希望尽早落实人头。”在其他人准备离席时,内德·蒂林哈斯特叫住彼特·康纳斯说:“请留步,我想跟你谈谈。”屋里只剩下他俩,蒂林哈斯特说:彼特,你态度够强硬的。”“因为我有理。”彼特·康纳斯执拗地说。“总统想卖国,我们有什么办法?”“闭上你的臭嘴!”“内德,我们的使命是发现敌人并消灭他们。如果敌人深入我们的后方——比如坐在椭圆形办公室内,如何处置?”“小心点,小心点。”蒂林哈斯特在情报局中资历更深。在怀尔德·比尔·多诺万主持中央情报局前身——战略情报局(OSS)时,他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对国会中的伪君子迫害情报组织的所作所为也恨之入骨,事实上,中央情报局内的鹰派与鸽派斗争激烈。鸽派认为俄国熊可被驯服成无害的小动物,蒂林哈斯特能不生气?我们要为每一块美元的拨款全力以争,而莫斯科的克格勃,一次就可培训一千名特务。彼特·康纳斯是在读大学时由内德·蒂林哈斯特招募的。康纳斯不负厚望,终成大器。但在最近几年,他变成了一个牛仔——不受管束,动辄发作。太危险了。“彼特,你听说有个自称为‘爱国者自由同盟’的地下组织吗?”蒂林哈斯特问道。康纳斯皱皱眉:没有,他们是干什么的?”“目前为止,仅是风闻,我也搞得云里雾里的,能否发现一点线索?”“试试看。”一小时后,彼特·康纳斯从海恩角的一处公用电话亭打来电话:“奥丁听电话。”“我是奥丁。”奥里佛·布鲁克斯拿起听筒道。在驱车回办公室的路上,斯坦顿·罗杰斯打开公文袋,研究大使人选,名单上的人个个出色,国务卿加班完成了任务。这些人都曾在东西欧国家任过职,还有几个甚至在远东和非洲待过。总统一定非常满意。斯坦顿愉快地想。“个个都是老恐龙!”保罗·埃利森尖锐地评论道,他把名单扔在桌上,“无一例外!”“保罗,”斯坦顿反驳道,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外交家!”“国务院的陈规陋习。你记得三年前是怎样丢掉A国的吗?我们的那些职业外交官在A 国首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丢尽了我们的脸。我实在担心这些穿着条纹西装的伙计,个个原来都是捂住自己的屁股不让人家踢的家伙。我讲民间外交,就是不折不扣地在民间搞,我们的确需要在那个对我们心怀介蒂的国家心目中,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