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犹在,初春将至,这一天正是北赵国春祭的日子。 平原郡是北赵最南部的一个郡,已早早地感受到了春意。在一些角落里虽然还可以找到一些寒冬积雪的痕迹,那河边的柳树却已零星地绽出了几枝绿芽。 平原郡首府平原城畅春园内,传来阵阵顽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畅春园是北赵王室的行宫,相传是北赵太祖所建。太祖皇帝就是在此指挥赵国大军将南齐的十五万军队逼得无路可走,统统跳了江。这也是太祖皇帝生平最得意之事,至今在畅春园大门两侧还刻着太祖所书“临江北望,千里江山”的诗句。 畅春园四周均是平原郡达官贵人的府邸。官员们平时是不到畅春园来的,这里毕竟是皇家的产业,但他们的子女们却没那么多顾虑,时常偷偷溜进来玩耍。负责守卫此地的那些侍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虽说他们隶属北赵王室的禁卫军,但毕竟这里远离京城,平日里对那些地方官员还有诸多仰仗之处。 “看,楚家两位公子来了。”一个少年突然叫道。 只见不远处两个少年从畅春园偏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还抱着个小孩儿。 这两少年哥哥叫楚轩,弟弟叫楚原,是平原郡太守楚名棠的儿子。那小孩则是楚名棠的幼子楚铮,年方六岁,长得粉雕玉琢,聪明乖巧,楚老夫人常赞他是汇集了楚家数代的灵气。一岁能言,四岁能诗,府中之人无不喜欢,都将他当宝贝疙瘩。楚名棠年近四旬得此幼子,更是疼爱无比,捧在手中怕冷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有时为博楚铮一乐甚至不惜给他当马儿骑,全然不似当年对楚轩和楚原那般古板严厉,着实让哥俩又羡又妒。 楚轩与楚原年纪相差不大,趣味相投,整天厮混在一起。今天一时兴起,将楚铮偷偷带出来与这群朋友玩。两人平时虽对父亲偏爱幼弟有些不满,但对楚铮倒也宝贝得很,此次将他带出来,颇有将这可爱弟弟在玩伴面前炫耀一番的意思,正如小孩有了心爱的东西,总要在朋友面前献一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众孩童迎了上去,与之亲近一些的称之为楚大哥、楚三哥,但大多数还是唤他们楚公子。只有两人站立不动,其中一少年更是脸露不屑。 不出所料,众孩童一见楚铮,无不喜欢,这个捏捏楚铮的小脸,那个拉拉他粉藕般的小手,把楚铮吓得不知所措,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楚轩与楚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由得急了,啪啪啪,不知打退了几只禄山之爪,楚原也不知从谁手中抢了一串冰糖葫芦,塞到楚铮的手里。看着红红的糖果,楚铮这才破涕为笑。 闹了一会儿,楚轩、楚原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两人,便分开众孩童,向两人施礼道:“参见小王爷、琪郡主。” 这两人正是当朝昌平王的一对子女赵应、赵琪。昌平王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兄弟,按北赵惯例,皇帝的兄弟不可待在京城,以免结交权臣意图不轨。因此昌平王与兄长关系虽好,但仍不得不来到平原郡。 赵应哼了一声,看了看跟在楚家兄弟身后的众人,说道:“两位好威风啊。” 楚轩比较老成,并不出声。楚原可是嚣张惯了的人物,淡淡地说道:“那是托家父的福。” 赵应脸色一变。原来北赵从建国初起,为了避免前朝蕃王林立、皇权旁落的情形出现,特制定律法,外封的皇室宗亲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因此,昌平王虽贵为亲王,手中却无半分实权。而楚名棠本是朝中吏部侍郎外放,任平原郡太守多年,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在郡内一手遮天,俨然是一方诸侯。楚家乃是朝中三大世家之首,楚名棠又是圣上最宠爱的琳贵妃的亲哥哥,其夫人楚王氏则是当朝靖北侯王烈的长女,楚王两家门生遍布天下,郡内百官无不唯楚名棠马首是瞻。水涨船高,连带着楚轩与楚原在众官宦子弟中间也是一呼百应,风光无限。 赵应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这般气,怨毒地盯了楚原一眼,对赵琪说道:“我们走。” 赵琪心感歉然,冲楚轩笑了笑,跟着赵应走了。 楚轩摇了摇头,这小王爷的心胸也太狭隘了。 楚原却毫不在意,反正他也看赵应不顺眼。 赵应年纪虽不大,平素却喜欢端个小王爷的架子,与楚家兄弟甚为不和,众孩童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如今他一走,众孩童反而觉得自在许多,纷纷围到楚家兄弟身旁。 只听楚原口沫横飞,向身边孩童大吹特吹自己从府中听来的一些京城轶事,把这帮平原郡的土包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平原大营刘参将家的小胖子更是两眼发直,嘴巴张得老大。楚原得意之余不免有点疑惑,难道自己口才真是如此好? 不想小刘胖子抬手指着楚原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看,你看……” 楚原一拍他的胖手:“有什么好看的?” 小刘胖子气急败坏说道:“你看你弟弟!” “什么?” 楚原与楚轩转头看去,只见楚铮晃晃悠悠地在园中的假山上爬着,这一惊非同小可,楚原大叫一声:“小心啊!” 也不知是手一滑还是被楚原那声大吼给吓的,楚铮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原来,楚铮坐在一旁独自吃着那一大串冰糖葫芦,没多久便吃腻了,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对哥哥和他们朋友的谈话似懂非懂,不由得无聊起来,突然看见假山边有只绿色小鸟,登时大感兴趣,走过去伸手便抓。小鸟却不给他面子,扑楞一下就飞到了假山顶上,小楚铮有点生气,在府中什么东西他不是想要就有,便气鼓鼓地也爬了上去。 楚轩和楚原吓得魂都没了,呆呆地站着不动。还是小刘胖子他们反应快,一群人七手八脚把楚铮从假山下抱出来,只见楚铮双目紧闭,额上的一个伤口狰狞恐怖,鲜血直流。 楚轩突然大叫一声,从小刘胖子手中夺过楚铮,踢了楚原一脚:“还不快回去。”也不与众孩童打招呼,两人飞似的向楚府跑去。 留下小刘胖子一群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提议,轰的全散了。 楚府管事张得利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望天,咂了咂嘴,只觉得心满意足。 是啊,想当年自己只不过是个酒馆跑堂的,被人呼来唤去,还受尽白眼。太守大人来平原郡上任时招募家丁,自己凭儿时随隔壁的私塾先生识的几个字,竟然被留下了。看看,如今走出去,谁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笑脸相迎。街东卖豆花的小红,大眼睛老是冲自己瞟啊瞟的,魂都快给她勾去了,她妈,就是豆花店的老板娘见了自己也不再横眉竖目的,每次见了自己都拉着进去坐坐,还扯来小红来陪自己。这心思,哼,老子也不是傻瓜,老板娘巴结的可不是自己,而是太守楚大人府里的门房,清楚得很。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这个太守门前不知是几品,不过平原郡内那些知府、知县老爷来时也对自己客客气气,有的甚至点头哈腰的,搞得自己刚开始都有些惶恐,那可都是官老爷啊。还是跟着楚大人从京城来的李哥说得好:别把他们当回事,你站在这太守府的大门口,就代表着楚府的颜面,不必对那些人客气。还真对了,自己派头一摆出来,那些官儿反而觉得自然,赏钱也给得更多了。上次清平县县令来时,张得利想起自己母亲前段时间曾说过他表哥在清平县被一富家欺凌,还下了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先是将那贼眉鼠目的县令大人晾在外面两个多时辰,然后按李哥所教,说自己有个表兄陈旺财在清平县深得县令大人您照顾,照顾得……照顾得都锒铛入狱了。当时那狗屁县令脸都白了,一再赔礼,表示回去严查。不久表哥便被放了出来,还得了不少银子。 话又说回来了,小红,嗯,是不错,自己也不小了,是该娶个媳妇了。 “砰砰砰……” 一阵踢门声把张得利从美梦中惊醒。 踢门声?没错,是有人在踢门,张得利当了几年的门房,这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张得利恶向胆边生,在平原郡地面,还有人敢踢太守府的门?顺手操起放在大门旁的扫帚,打开门,抡起扫帚准备劈头就打。 “少爷!?” 楚轩没时间追究张得利为什么会举着扫把来开门,急忙说道:“张得利,快去请郎中,快!” “请郎中?”张得利低头一看楚轩怀中所抱之人,猛地嚎叫起来:“五哥儿,五哥儿怎么了?” 楚原一把揪住张得利,往门外一推,一脚踹过去,吼道:“快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来。”说完,跟着楚轩往内府去了。 张得利被踹得差点儿摔个跟头,踉踉跄跄向慈恩堂药铺跑去,浑然不知自己屁股上印着一个硕大的脚印,来回扭动着。心中只是不停地想:完了,五哥儿若有什么事,楚府非翻天不可。 楚府已经翻天了。 楚夫人一见到楚铮那满是血的小脸,只唤了一声:“我的儿啊。”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旁边楚名棠的母亲楚老夫人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连声咳嗽。身后几个丫环忙不叠抚胸捶背,老夫人半晌才喘着气说道:“快,快叫你们老爷回来。” 跟随楚名棠多年的老管家躬身道:“老奴已让李诚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又咳了数声道:“郎中呢,郎中请了没有?” 楚轩和楚原从祖母和母亲进来后,两人便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见到母亲晕了也不敢过去看,楚原更是拼命往后躲,恨不得人都挤进墙壁里去。 楚轩是长子,听祖母问起郎中,不得不走上前去道:“孙儿已经让门房张得利火速去请了。” 楚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另外两个孙子,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过来。” 楚原也不敢再躲藏,走过来站在楚轩右首。 楚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俩,直让两兄弟浑身发毛。 “小五儿怎么摔伤的,你们两个,”楚老夫人缓缓地说道,突然脸露厉色,一顿龙头拐杖,喝道,“说!” 兄弟俩被吓得一激凌,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地招了。 平原城太守府衙内,楚名棠一手执笔,心里不停斟酌着眼前这奏折的用词。 他任平原太守已经快八年了,如果此次再不能调到朝中任职,那么在平原郡太守这一职终老已是万幸之事。退是无路可退的,自己为官多年,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单任太守这几年,也铲除了郡内数家豪门,没有了权势,那些人岂会轻易放过自己?虽说楚家乃赵国世家之首,哼,自己与京城楚家纠葛外人又怎会知晓。 可怎么才能让皇上明白自己既安心平原太守这一职但又希望能回朝中效力,这分寸一定要把握好,稍轻稍过都可能误事。虽说皇上应是向着自己的,但圣心难测啊。 “老爷!” 楚名棠抬头看了看,是自己的家人李诚,也就是张得利张大门房称为李哥的那位。 “老夫人让小人传话,请老爷速回府。” “有什么事?” 李诚脸有些发白,他受老管家之命匆匆而来,这事还真不是很清楚。 “小人也不甚明了,只听说是五哥儿出事了,从高处摔了下来。” 楚名棠一惊,急忙问道:“小五怎么样了?” 李诚脸上汗愈来愈多,半天憋出四个字:“生死不知。” “啪!” 楚名棠随手将笔扔在写了一半的奏折上,脸色铁青地走出去,什么家族利益、个人仕途,他此刻已全然不放在心上,楚名棠只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李诚松了口气,快赶几步向门口伺侯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备轿。” 楚名棠头也不回:“备什么轿,备马!” 李诚一呆,应道:“是。” 太守大人着文官服在平原城内策马飞奔,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太守大人奉密旨上京,又有的说流寇作乱了,最离谱的说北方蛮族快打到平原城下了。 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个须发花白的老郎中:“蔡先生,我孙儿怎么样了?” 蔡先生叫蔡珏,是慈恩药铺的主事,也是平原城乃至平原郡内最负盛名的郎中。张得利赶到药铺时,蔡珏正在吃饭。张得利一把抓住蔡珏的手拉了就走,口里直念叨着:“蔡先生,你可要救命啊。” 到了楚府,蔡珏问清情况,哭笑不得,自己走得如此匆忙,什么都没带,怎能为人治病。幸好蔡珏的药僮比较伶俐,猜到张得利大概所为何事,蔡张两人刚出门,他便收拾好药箱跟了过来,这才没误事。 蔡珏捻着胡须,正要回答,只听门口一阵骚动。 “老爷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蔡珏忙站了起来,冲楚名棠施了个礼。 楚名棠微微颔首作礼,快步向床前走去。 楚铮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那额头的伤口也已仔细包扎妥当,只是面色仍然十分苍白。楚名棠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儿的小脸,那手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楚名棠平稳了一下情绪,道:“蔡先生,我孩儿伤势如何?” 蔡珏肃手答道:“外伤老朽已经处理妥当。所幸小少爷身上所穿衣物也较厚实,身上也没什么损伤,只是……” 楚名棠回头问道:“只是什么?” 蔡珏沉吟半晌,才说道:“大人,小少爷此番从高处摔下是伤于头部,大人也该知道,人的头部受了震荡后具体有何病症,还是要等小少爷醒后才能再做诊断。” 一旁的楚老夫人说道:“名棠,能否修书一封到京里,奏请皇上派两个御医过来?” 蔡珏向楚老夫人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北上京城请御医,数月尚不能到,何况……”蔡珏脸上露出一丝傲气,“那些御医也未必比老朽高明。” 楚名棠不语,知道他所说是实。蔡珏原本也是大内御医,只因涉及一桩宫廷要案,内宫有些人不容蔡珏活于世上。幸亏深受皇上宠爱的琳贵妃念其医术高明,不忍其受害,于是托自己的兄长楚名棠将他带到了平原郡。 “那我孩儿何时能醒?”楚名棠问道。 “老朽将每隔三个时辰给小少爷做一次针灸。”蔡珏答非所问。 楚名棠盯着蔡珏,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了,蔡珏这位神医也不能确定。 “那就有劳蔡先生了。可否请蔡先生这些时日先住在府上,以便为小儿医治?”楚名棠说道。 “老朽遵命。” “那好,”楚名棠转身吩咐道,“李诚,带蔡先生到客房。” “是。” 待蔡珏出了屋,楚名棠看着楚夫人,强抑着怒气道:“夫人,小五怎么受伤的?” 楚夫人也不敢隐瞒,将楚轩与楚原如何带楚铮出去如何受伤一五一十说了。 楚名棠越听越怒,他原本就觉得奇怪,楚铮在府内时刻有人照顾,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原来是楚轩与楚原搞的鬼。 “啪!” 楚名棠一拍桌:“混账东西!” 楚老夫人责备道“拍什么桌子,小五儿还在那躺着呢。” 楚名棠应道:“是。” “这两小畜牲呢?”声音是小了点,但似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丝丝寒气。 楚夫人难得听丈夫说粗口,暗自嘀咕:那两个是小畜牲,那您楚大人呢,我呢……哟,不对。 心里胡思乱想,口中却答道:“在前厅跪着呢。” 原来楚夫人清醒过来后,心疼完小的,又免不了为两个大的担忧了。她知道丈夫对楚铮疼爱异常,何况这次楚轩和楚原的确犯了大错,免不了要受罚,就让两人先到前厅跪着,希望能消减一点丈夫的怒火。 楚名棠一愣,森然说道:“李诚,家法伺候。” 楚轩和楚原跪在前厅,心里也是极为后悔,但事情既已发生,只能面对现实。两人越想越怕,互相猜测起父亲大人会用什么家法来惩罚他们。 “我想是木杖,这次我俩犯大错了。”楚轩说道。 “我认为是竹杖,父亲用竹杖比较顺手。”楚原并不赞同。 “赌什么?” “如果我赢的话,”楚原一咧嘴,“你替我挨十下。” “去你的,可能吗?”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两人均有些垂头丧气。 楚名棠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家将,楚老夫人与楚夫人等府中女眷也随后来到。楚轩和楚原连忙伏下身去道:“父亲。”楚原更是语音微颤,显得悔恨无比。 楚名棠不理他们:“楚大,楚二,木杖伺候,每人先打二十杖。” “是。” 楚原听了,向楚轩使了个眼色,意思你赢了。 楚轩平时赢这弟弟的时候少之又少,难得他今日又服输,忍不住一笑,但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家法,这一笑顿时凄凉无比。 “打!” 随着楚名棠一声令下,前厅响彻着兄弟两人的惨叫声。 执刑的楚大和楚二其实也相当为难,假打吧,老爷在气头肯定不答应,真打吧,以后在府中日子就难过了,夫人和底下正在哀嚎的两位少爷绝不会放过自己。两人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相同的方法,前三下真打,后面的装腔作势,尽量不碰到两位少爷的小屁屁。 但楚名棠是何等人物,何况楚大、楚二这两人作假的功夫比太守衙门的衙役差太远,没多久就看出其中的猫腻,怒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楚大、楚二一惊,手中的木杖不由得重重地砸了下去,底下兄弟二人惨叫声立刻又高了八分。 楚名棠转身冲另外两个家将说道:“取竹杖来,老夫亲自动手。” 楚轩勉强向楚原看去,意思是:兄弟,你也没猜错。楚原咧了咧嘴,想笑一下,楚名棠的竹杖已经落下,笑变成了哭嚎。 楚夫人在一旁看得实在受不了,这两孩子也是她身上的肉啊,但又不敢上前阻拦,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夫人。 老夫人也明白她的意思,楚名棠下手也太狠了点,于是站起来走上前去,举起拐杖往楚轩和楚原身上一人打了一杖,骂道:“两个不成器的小东西。” 随后向楚名棠说道:“好了,名棠。孩子还小,打太重受不了。” 楚名棠此时气也消了不少,看到两个儿子臀部皮开肉绽,也觉得有点不忍,便不再做声。 老夫人向楚夫人说道:“你带这两个孩子上药去吧,我去看看小五。” 楚夫人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丫环找人抬两位少爷。 楚轩向楚原挣扎着说道:“谢谢父亲教诲。”随后便趴着不动了。今天苦头算是吃足了,前面的不说,最后老夫人来劝阻时那两拐杖,也是打得实实在在的。 楚老夫人坐在床头,看着楚铮的小脸,默默地念叨着:“小五啊,奶奶已经帮你教训了那两个哥哥,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啊!”夜深了的楚府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楚原脸色惨白,冲着一旁的小姑娘苦苦哀求道:“二姐,二祖宗,你上药时能不能像春盈姐一般轻一点。” 那小姑娘怒道:“你还有脸叫疼,你看你们把五弟害成什么样了。” 楚原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嘀咕道:“罚也罚了,还要我们怎样?” “五弟还没醒呢,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楚原,我饶不了你。” 一旁的楚轩沉声问道:“楚欣,五弟怎么样了,蔡先生怎么说?” 楚欣拭了下泪,说道:“蔡先生什么都没说,但我听蔡先生的小僮说,五弟是头部受伤导致昏迷,如果十天之内醒不了,那就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屋里顿时沉寂下来,只有楚欣断续的抽泣声。 事情并不像楚家兄妹想象的那样糟糕,楚铮两天之后就醒了。 楚府上下如同心头卸下块大石,楚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楚夫人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楚铮爱吃的东西,楚名棠也不再阴沉着脸,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 但事情却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如意。 首先觉得有些异常的是楚夫人。楚铮未受伤之前,十分活泼,总是粘着楚夫人要她抱,晚上都要被娘亲搂着才肯睡。而这次楚铮醒来后谁也不理,总是一个人发呆,晚上楚夫人强行抱他去睡,楚铮极力抗拒,连踢带咬,挣扎着缩到床的一角,愣愣地看着她。连试了几次,楚夫人没办法,只好坐在椅中稍作休息,那边楚铮似乎也折腾累了,不久便昏昏睡去。 楚夫人帮他盖好被子,轻轻在一旁躺下。这两天由于操心楚铮,她也已心力憔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楚夫人毕竟心有所系,没多久便醒了,发现楚铮已经将被子蹬了大半,暗骂自己睡得太死,起身替楚铮重新将被子盖好。 楚铮翻了个身,口里还咕噜着,像是在说梦话。 楚夫人爱怜地看着楚铮,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是平原郡民间的土法,据说可以止小孩儿做梦说胡话。 可是楚铮说话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还带着哭腔,楚夫人惊慌之下,将楚铮抱在怀里,边晃边哄。 楚铮突然睁开眼,看见楚夫人,如同见了鬼一样大声叫喊着,极力挣扎着,更让楚夫人感到惊恐的是,楚铮所叫喊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鬼上身! 楚夫人想起民间曾有传言,有的横死之人由于心怀怨念,其魂仍滞留于世间,有时会附身于他人身上,而孩童由于阳气不旺,是最容易被那些冤鬼看上的。楚夫人不由得哆嗦了几下,猛地将楚铮放在床上,退后几步扑腾跪下,不停地磕着头,哀求道:“各路大仙,各路大仙,请你们宽大为怀,放过我孩儿吧,他还小,没做过任何错事,有什么罪,全报应到我身上吧,哪怕让我死,只要你们放过我孩儿,下世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睡在外屋的几个丫环这时也已经被惊醒,进来见此情形,连忙将楚夫人拉了起来,只见此时楚夫人额上已是鲜血淋漓。 楚夫人突然挣脱开那几个丫环,上前将已经惊呆了的楚铮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喃喃说道:“不要怕,孩子,有娘在,有娘在。” 这次楚铮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躺在楚夫人怀中。突然觉得脸上一热,伸出小手摸了摸,显然是楚夫人额头上滴下的鲜血。 楚铮偷偷向楚夫人望去,眼中充满了感动。 这一夜,楚府谁也没睡好。 楚名棠从书房匆匆赶来时,蔡珏已经到了,正在为楚夫人包扎伤口。 楚夫人将事情经过一一道出,蔡珏也十分疑惑,仔细地为楚铮把了把脉,还是没发现有异常。 蔡珏喝了口茶,闭目沉思。 良久,楚名棠实在忍不住了:“蔡先生,您看……” 蔡珏睁开眼,慎重说道:“楚大人,老朽无能,对五少爷的病确是没有什么把握。” 楚夫人在一旁急道:“蔡先生,您当年被尊称为‘大内医神’……” 蔡珏摆了摆手,说道:“楚夫人,医学一道,博大精深,学无止境,老朽从医四十载,也只能说是略有心得,从不敢妄称一个‘神’字。小少爷若是伤在别处,老朽不是夸口,都有几分把握,但伤在头部……”蔡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症状千奇百怪,有的安然无事;有的头部左侧受撞击,却是身体右半侧没了知觉,有的后脑受一重击,下半身就此瘫痪,还有的受伤后全然丧失记忆,成了疯子、呆子……” 楚夫人听了身子一震,忍不住流下泪来。 蔡珏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向楚名棠抱拳说道:“大人,小少爷的病急是急不来的,老朽这边有几张安神补脑的方子,暂且先调理着,容老朽回去慢慢想办法。” 楚名棠叹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蔡珏离开后,楚夫人走到床前,看着尚在熟睡的楚铮,轻声哭道:“孩儿,你的命好苦啊。” 身旁的楚名棠强作笑颜,说道:“夫人放心,为夫一定请遍天下名医来为小五治病,定能治得好的。” 楚夫人摇了摇头,说道:“夫君你也别安慰我了,蔡先生何许人也你我都知道,天下医术比他高明的人绝不会多,就是高也不会高哪去,他既然束手无策,他人来了希望亦是极为渺茫。” 楚夫人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望着楚铮淡淡说道:“小五是我儿子,就算他以后变成疯子、傻子,他也始终是我儿子,我会照料他一辈子的。” 说完,楚夫人俯身亲了一下楚铮的小脸。 楚名棠走后,楚铮紧闭的双眼有泪滑落。 吴安然站在平原城的大街上,捏了捏自己瘪瘪的钱袋,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里面连喝顿酒的钱都不够,难道自己这个魔门血影堂的堂主要沦落到做贼的地步? 这一个多月来,吴安然基本上都在逃亡中度过,千辛万苦才来到北赵的平原郡。他倒不担心那些南齐的白道侠士会追杀到这里来,那些恨不得把名字刻在自己脑门上来表示自己是在追杀血影堂吴安然的大侠们,没几个会愿意化妆通过这层层边关哨卡。何况这里不是南齐,北赵的官府是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 “嗯,回味豆花店,这名取得不错。”吴安然看着不远处的一块招牌自言自语,暗暗嘲笑自己也只能吃得起豆花了。 豆花味道还真不错。吴安然边吃着豆花边想,这平原城应该可以待一段时间,就算做贼也好过乞讨,何况做贼还有种光明正大的称呼叫劫富济贫,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侠们也不排斥的事,自己钱袋中只剩下几枚铜钱了,算是够贫的了吧,救济一下无伤大雅。这附近又没什么名门大派,在北赵也没几人认得自己,正好可以养一下伤,林老头的那一记铁砂掌可够狠的。 “老板娘,再来两个大饼。”一个客人叫道。 此刻老板娘正拉着一个年轻人的胳膊,连生意也不顾了,口中说道:“哟,这不是阿得嘛,怎么几天不来了,进来坐。” 那年轻人却一脸尴尬,推辞道:“不了,府里还有急事要办。” 一个少女从内厢走出来,阴沉着脸道:“妈,你拉这没良心的人进来干吗,他要走就让他走呗。” 那年轻人反而自己走了进来,来到少女身边,搓着手嘿嘿傻笑道:“小红,你别生气,我张得利向你赔不是了。” 这年轻人正是楚府张得利张大门房。 这几天张得利日子很不好过。小少爷自从醒后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总是痴痴的,也不说话。小少爷的病不好,老爷的心情当然更不好,府中的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老爷可就惨了,没见府里两位少爷都让老爷打得个把月都未必能下得了床吗。 但张得利比别人更难过。其起因就是那天小少爷摔伤,府里乱成一团,他连晚饭也没捞到吃,于是便跑到这里敲门讨碗豆花垫垫肚子。吃完后张得利与她们娘俩聊了会儿天,老板娘没多久借口有事出去了,留下他与小红在屋中独处,也不知那晚邪火上身还是怎么的,不知不觉便与小红搂搂抱抱起来,小红也是半推半就,两人稀里胡涂地便成就了好事。完事后张得利还没穿好裤子,老板娘就拎着棍子“当”地一声推门进来了,一副捉奸在床怒不可遏的样子。张得利心中纳闷了,咋就这么巧呢,莫非这便宜丈母娘一直在门外偷听? 人在屋檐下,张得利不得不低头,好话说了一大堆,但老板娘让张得利马上娶小红这事他死活没答应,楚府的家规可严得很,自己成家总要管事李哥说一下吧,李哥肯定报告总管,总管说不定就跟老爷说了,这时候哪能再给府里添麻烦啊。 不过张得利也心怀歉疚,便走到小红旁边,小声说道:“小红,对不住了,府里的情形你也是知道一些的,我也没办法。你放心,等这事一过,我肯定会娶你。” 小红给了张得利一个白眼,说道:“除了你我就嫁不出去了?”又偷偷瞟了老板娘一眼,小声说道:“别理我妈,她老急着想把我早点嫁出去。你在府中要好好做事,争取早日能当个管事,我嫁过来也风光。” 张得利直点头称是。 小红又问道:“小少爷的病怎么样了?” 张得利皱眉说道:“还是不行,小少爷醒后没说过一句话,听说除了夫人,谁也不能近他身。老太太已经派人往京里送信,准备从宫里请两位御医过来,不知管不管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吴安然内力深厚,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一动。 江湖中人整天没事打打杀杀,大都略通点医术,而血影堂作为魔门的一个重要分支,源远流长,疗伤之道自成一派,而且邪术会的不少,如“回春手”,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延长三日寿命,但过了三天后就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可到那时他吴安然早就拿了诊金拍拍屁股走路了,总胜过作贼吧。 吴安然起身长笑,向张得利说道:“这位兄弟,府上可是有人身体不适?在下倒可以一试。” 张得利看了看眼前这位有几分落魄的中年文士,有些怀疑:“你?” 吴安然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仅有的两枚铜钱,用食指抵住竖在桌上,微一运气,铜钱便无声无息地没入桌面。 小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张得利腿也有些发软,但他当了几年楚府门房,见识和胆气也都长了不少,颤声说道:“这只是武功,并不代表你能治病。” 吴安然有些惊讶,这小家丁还有点见识。 “善杀人者必善医,”吴安然满脸傲气,“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还没遇到在下医不好的伤。” 张得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但老爷不一定愿意见你。” 吴安然大言不惭地说道:“你只管带我去,见不见我那要看你家老爷是否识人之能了。” 张得利带着吴安然到了楚府,先向管事李诚禀报了此事,李诚请来府内高老总管对吴安然仔细盘问了一番,这才来到内堂请示楚名棠。 楚名棠最近消瘦了不少,小楚铮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城里的大小官员还偏来凑热闹,一听说太守大人的小公子受伤了,带着大包小包纷纷前来表示愿为太守大人分忧,一时间楚府门庭若市,楚名棠一怒之下下令谁也不见,连昌平王也吃了个闭门羹。 “嗯,那吴先生是个江湖人吗?”听了李诚的禀报,楚名棠沉吟了会儿道,“高总管怎么说?” 李诚俯首说道:“高老总管说此人确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虽一时看不出他出自何门,但以他这等武功,应不至于做出欺诈钱财这类屑小之事。” 楚名棠点头道:“也罢,本官就去见上一见,但愿此人能治好铮儿之伤。” 却不知吴安然心中此时正后悔莫及,这平原郡太守是什么人哪,怎么府中的高手如此众多,难道赵国的武林同道都已改行做看家护院了?仅坐在对面的这位老管家气神内敛,含而不露,一身功力就比自己差不了多少,门口站着的几个家将亦是渊停岳峙,显然也是江湖上不多见的好手,若是自己治不好那小少爷的病,恐怕比面对南齐白道高手的围攻也差不了多少。 “吴先生请坐。”楚名棠向吴安然示意道,“请用茶。” 吴安然谢过了,暗暗打量了楚名棠一番,眼前此人完全不谙武功,手下怎会有高总管这般高手? 楚名棠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口音,吴先生是南朝齐国人氏?”眼前这人来历不明,他不得不小心。 吴安然答道:“正是,不过在下行走江湖,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 楚名棠喝了口茶,道:“那南朝的‘医林圣手’白如民白老先生您可熟悉?” “白先生高居庙堂之上,在下又岂敢高攀。”吴安然含糊答道。 楚名棠却会错了意,原来白如民虽然医术高明,但生性贪婪,又好色如命。他还以为吴安然为人清高,不屑与之交往。 楚名棠又问道:“先生行医就诊,怎么也没一个药箱?” 吴安然不动声色,反问道:“行医救人原本不是吴某本分,吴某只是听贵府下人谈及令公子病情,一时起了好奇之心而已,况且先前那些郎中想必都带着药箱和药僮,可曾治好令公子的病?” 楚名棠一时语塞。 吴安然咳了一声,这太守大人可不比那姓张的呆乎乎的家人,再问下去非露馅不可,于是说道:“听府上下人说,贵府五少爷是从高处摔下,导致醒后性情大变?” 楚名棠也是关心则乱,答道:“正是,小儿自从醒后,变得行为孤僻,沉默寡言……” 吴安然打断道:“那好,可否先让在下见一下五少爷,好确诊病情?” 楚名棠见他如此热情,心中疑虑不由得也消减了几分,便道:“来人,去告诉夫人,带小五儿到偏厅来。” 楚夫人放下手中的《历史通鉴之北赵卷》,柔声说道:“好了,小五,今天就讲到这吧。” 楚铮摇了摇头,指了指书,还要她读。 楚夫人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为何,那晚以后楚铮对她不再抗拒,隐隐有亲近之意,让她很是高兴,但无论她怎么引导,楚铮仍不开口说话,只用动作表示他想要什么。楚夫人还发现,楚铮特别喜欢听她读书,尤其是这本《历史通鉴》,都听得入迷了。 楚夫人俯身摸着楚铮的头,说道:“听话,你父亲请了郎中来为你治病,我们先去,回来后娘给你多念几页好吗?” 楚铮想了想,点了点头。 楚夫人带着楚铮来到偏厅,柔声劝说他躺到床上,吴安然装模作样地把着脉。 良久,吴安然站起身向楚名棠施礼道:“大人,如果信任在下的话,请带众人出去。” 楚名棠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吴安然脸一板,道:“这是在下的习惯。” 楚名棠知道不少高人都有些怪僻,看来眼前这吴先生也是属这一类的,迟疑了一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吴安然冲高老总管抱拳道:“高总管,在下师门规矩有些古怪,尚请见谅。” 高老总管笑道:“老夫也曾是江湖中人,当然明白吴先生的难处。不过请吴先生放心,附近有府内众多家将把守,绝不让外人靠近这偏厅半步。” 吴安然知道这高总管言外之意也是在警告自己,若这床上的小孩儿有何闪失,自己也别想走出这楚府了,淡然一笑道:“那就多谢高总管了。” 看着吴安然的背影,楚夫人心中有点怀疑,向丈夫说道:“夫君,此人衣衫褴褛,会不会是个骗子?” 楚名棠摇头道:“我看此人气度不凡,言谈举止得当,应该有些本事的。”话虽如此,楚名棠心中却也有几分不安。 吴安然来到床前,只见楚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突然并指如电,连点楚铮哑穴、昏穴、麻穴,嘿嘿笑道:“小子,算你命不好,遇上我了。”左掌贴于楚铮天灵,右手三指抵住楚铮左手掌心,正是魔门绝技“大搜魂手”。 “大搜魂手”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魔门刑讯逼供手段,是将内息逼入对方奇经八脉内,但若使用得当,诊断病情确比郎中把脉要有效得多,只不过其痛楚也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吴安然的真气在楚铮体内转了三周天,没感觉到异常之处,昏睡着的楚铮也神色如常,没有半分痛苦之色。 “奇怪。”吴安然苦思不解,对这孩童有了些兴趣,便长吸一口气,将真气提至七成。他心性狠毒,浑然没有将楚铮的小命放在心上,反正治不好是无法平安出楚府,这小孩儿死了也最多大打一场逃离平原郡罢了。 渐渐地吴安然脸上惊异之色愈来愈浓,自己七成功力的“大搜魂手”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受得了,这孩子早该痛醒了。可他只觉得自己的真气在对方体内飞速流转,没遇到任何阻塞。 “不可能,不可能的。”吴安然喃喃说道,“难道是……”一咬牙,将功力升到十成…… 良久,吴安然缓缓收回双手,看着这孩童呆了半晌,长叹道:“原来世上真有天生任督二脉相通之人。” 任何一个习武者,想成为宗师级或更上一层的天道级高手,苦修内力打通任督二脉是必经之路。然而打通任督二脉又谈何容易,这世上宗师级的高手不过数十人,天道高手在武林中更是如同神一般地存在。吴安然自己也才晋级宗师级没多久,便已经把南齐白道闹得天翻地覆。 而天生任督二脉相通,在武林中只是一个传说,至少数百年内没出现过。吴安然看着昏睡的楚铮,不觉有点羡慕,这小子只要在自己点拨下,至少可以比常人少努力三十年,轻易便可达到宗师境界,要知道,这一步绝大多数武林人苦练一生也未必能做到。 这小孩儿他是要定了。 况且吴安然隐约觉得这孩子的神智也未必有问题,可能只是惊吓过度,何况就算他是疯傻之人,血影门多一个这样的宗师级打手也是很不错的。 先在这楚府住一阵子好了,吴安然盘算着,当前最紧要的事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等自己痊愈后如果这孩子的病情仍不好转,那就干脆把他掳走,找个荒山野地再慢慢调教他。 打定了主意,吴安然顺手解了楚铮的穴道,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楚名棠已经有点不耐烦,见吴安然面露喜色走出来,赶紧问道: “吴先生,小儿的病可有眉目?” 吴安然神色一正,胡扯道:“大人放心,在下已有了医治之道,不用多久,保证令公子完好如初。”反正骗了,就骗到底吧。 楚府众人一听,都喜形于色。 楚名棠却将信将疑,问道:“先生准备如何医治小儿?” 吴安然心一沉,知道刚刚那话说得有些过了,眼前这楚太守可是个精明人,不可小视。他并不回答,反而反问道:“屋内桌上那药碗中的药可是给令公子服的?” 楚名棠答道:“正是。” 吴安然边打腹稿边说道:“从令公子的脉象来看,沈稳平和,显然已有名医前来诊过。在下尝了一点碗内的药渣,觉得那药方奇正互补,辅补两全,十分地高明。” 一旁的楚夫人接口道:“那方子是蔡珏蔡先生所开,蔡先生曾是我朝宫中的御医,久负盛名。” 吴安然吓了一跳,没想到开那药方的人来头那么大,幸亏刚刚没骂前几个郎中是庸医,不然非惹人怀疑不可。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原来如此,蔡先生果然高明,但蔡先生只注重了内在的调理,要知道令公子这病需内外结合,才能收到奇效。” 楚名棠不禁问道:“敢问吴先生,要如何内外结合?” 吴安然故作神秘,说道:“刚刚在下已为令公子推拿了一番,不久便会效果。加上在下祖上秘传了一些休身养性的功夫,应该能使令公子逐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