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传奇——入浴女神

彼得·雷克抵达楼下并在月光下四处打量。所有无法突进的入口都被铁棒挡住了，但那不是问题：在袋子里他放了一支足以把铁棒像香肠般熔化的乙炔喷灯，然而他正准备点燃喷灯时有了第二个想法。他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子，然后拿出了一条电量计。在铁棒之间有股电流通过，铁棒如果粗到需要用透过电流的方式穿过它们，他会需要相同直径的传导器来模拟它们的低电阻。他想了一分钟该去哪儿找——阿姆斯特丹机器工厂不会很远，而且他晚上经常会去那里，因为工厂人员并没把仓库看得很紧，他又有前门的钥匙——但他看到铁棒的粗细都不同。当他仔细检查铁棒时，很惊讶地发现不同种类的金属都被用复杂的螺旋形态渗入柱体与内部不同铁柱相连的部位。可能得花上一整天在黑板上计算才能理解这套警报系统的运作原理。他无法在气温只有华氏六度时于黑暗中转换电流，于是走到屋子另外一侧，然后爬上了一扇窗外的窗台。 他现在与会客厅的地面平行，因为他可以从地面看到这里并没有经常被刻在豪华会客厅窗户边缘的埃及式三角形银环，眼前的窗户上了锁，警报器也开着，但他只需在玻璃上挖一个大洞，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钢琴。 月亮拯救了他，因为月光照在屋檐上，反射到玻璃上，照亮了一万条刻在窗台内部，发丝般的细凹槽，看起来像排列整齐的霜晶一样。他拿出强力扩大镜，仔细检视他的新发现，借由连他都没看过的复杂技术，让这些细沟填满了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金属条。很明显地，这座房屋的每个出入口都装设了警报系统。彼得·雷克不知道艾萨克·潘对窃贼非常入迷，并且花了很大的工夫去阻止他们的入侵。 “没关系。”彼得·雷克说。“他们能把窗户与门板封起来。那无所谓。但是他们没办法在每块墙面和屋顶瓦片上都装满警报线。而且既然里面没人在，我要挖一个升降口出来。” 在贝佛莉打开通向铁楼梯的门让闪光投向天空时，彼得·雷克钢制的抓钩被丢出去，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顺利地掉到屋顶上。钢抓钩钩住屋檐时发出了斧头砍上一块木柴般的闷响。贝佛莉没听到，因为钩子和门板在同时间发出砰的一声。彼得·雷克抓着绑满绳结的绳索往上爬，将装满工具的背包背在背上，像个登山客一样，在途中不断地与钩子说话，拜托它千万别掉下来。贝佛莉在螺旋阶梯上绕着圈往下走，好像在充满音乐的大厅中跳舞一样。当时是凌晨四点。 城市依然毫无动静。几条纤细烟雾袅袅往上升起，停在码头或被浮冰卡住的船只上有船灯闪烁。贝佛莉与彼得·雷克两人都相当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无暇注意其他。她在二楼绕着，边走边脱下自己的衣物，等水填满浴池，才能在热水中躲避在楼顶隐形旋风中搅动的冷空气。她不习惯费这么多力气，而且可能根本不该这样做，但她现在像一般人独处时一样舞动着——像孩子般毫无拘束，也不受自我意识限制，像只小羊般蹦跳。彼得·雷克在屋顶上努力工作，像个脚踏车骑士喘着气，旋转着一把凿掘钻。 “这该死的屋顶有三英尺厚。”他在钻头越来越深却毫无穿透屋顶的迹象时自言自语。他以为挖到梁柱去了，于是他开始钻另一个洞。几分钟后，钻子的曲柄碰到了屋顶，但那块却没有被完全穿透。“到底怎么搞的？”彼得·雷克的情绪相当烦躁。他不知道艾萨克·潘（身为一个性情古怪又富可敌国的老捕鲸人）曾经找了新英格兰最优秀的造船匠来建造这栋房屋，特别要求把屋顶盖得像用来抵挡厚重冰层的极圈捕鲸船船壳一样厚。为了某些理由，艾萨克·潘很害怕陨石，因此屋子的阁楼是用一整片坚硬木块打造的，木板又厚又紧，使得现在彼得·雷克即便有半年时间也挖不出可以通过的开口。他发觉自己可能得从烟囱爬下去时感到越来越不安。在夏天时那样做就已经够糟了，在冬天情况通常会变得更复杂。 当彼得·雷克在屋顶上攀爬的同时，贝佛莉准备入浴。艾萨克·潘的浴池是用黑色石板和米白色大理石打造而成的大水槽，十英尺长，八英尺宽，深度则有五英尺。水从浴池旁的光滑岩石平台流入，又从底部的喷射口冒着气泡猛烈上涨，也从金色的鲸鱼雕像张开的大嘴里流出，在水面造成几股波浪。所有潘家的小孩都在浴池学会游泳，薇拉是最晚学会的。尽管有着坚不可破的好名声，艾萨克·潘并不反对男女裸身共浴，只要双方都不要腼腆做作即可。他在日本学到这种风俗，并且认定这种习惯相当文明，但是如果社会大众发现这件事，他会变成社会的笑柄。 浴池已经半满，像是一片充满温热白色气泡的翻腾海洋。彼得·雷克找到了屋顶上的门，以及被灯光点亮的螺旋梯。他以为这可能是陷阱，但也想这可能只是好运。那是一扇厚重的钢门：有人在离开阳台时不小心忘了锁上它。他拿出手枪，决定要试试运气。贝佛莉举高双手，高烧似乎真的退了。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很美；身为美丽的存在，这感觉相当美好。彼得·雷克从屋顶上的门往内窥伺，让自己的眼睛习惯亮光。接着他踏出一步，同时贝佛莉 则脚向前噗通一声跳入池中。他晕眩地沿楼梯走下。她将双臂伸展开来，在水流中轻快地移动。正当他握住手枪，四处观望着来到主楼层时，她握住了一只金色鲸鱼，一边伸出她的脚踢水，一边哼唱着歌。她将头发绑成蓬松的发髻，垂在泡到她背后的水窝中。她的四肢比象牙更光滑白皙，呈现完美的比例，动作也优雅无比；她的双臂则圈住前方的金色鲸鱼雕像。如果高烧又复发的话，也会在她洗完澡后才发作，但她不去想这件事，水在不断流入浴池，她边踢着水边唱着歌。 彼得·雷克抵达艾萨克·潘的书房，再也不担心陷阱的问题。这里果然相当奢华，这可是每个窃贼都梦寐以求的——一万本用皮革包裹的精装书；一堆古老的导航用具，航海用经线仪，以及外壳镶铜的望远镜；还有一打油画。彼得·雷克望向一本放在玻璃盒中的书，旁边标签写着“古登堡圣经”。真是一文不值，彼得·雷克心想，如果它来自古登堡的话，这本书不可能有多老，那只不过是位于北勃根南边与西纽约北部的新泽西小镇而已。看来那里有人印了一大堆无法让人阅读的圣经。 在一张跟仆人房间一样大的黑桃心木书桌上方，挂了幅描绘一匹赛马站在草地中的图画。彼得·雷克知道，在这种画后面通常都有保险柜。他把画从墙壁上拿下来。“这跟银行里的金库一样大。”他大声地说。事实的确如此，但这是在艾萨克·潘的书房里，那可是别具意义。 艾萨克·潘从很多角度来看都是个天才，但他也风格独具并十分古怪。由于他相当热爱科学，曾想要将他最后一个孩子命名为“氧气”，但所有人最后成功说服他选用比较传统的名字，这对小薇拉来说非常幸运。但好几年前，他曾经给了哈利一个相当不寻常的中间名：巴西。他也完全主导了房子的设计。其中一项不寻常的特出之处就是保险库，彼得·雷克为发现它而开心不已。虽然这栋房子本身就是间要塞，艾萨克·潘还是想要让任何成功闯入的人忙得焦头烂额。因此，这座保险库不是普通保险库，而是钼合金打造的坚固大塞子，深深扎进墙内五英尺。彼得·雷克开始钻洞。 半小时后，两英寸长钻头的握柄开始摩擦在合金上。他把钻头移开并将探测器插入洞中。他还没有挖出洞来。他想一定是他没调整好位置，或是零件磨损了。他从袋中拿出一组测径器，量了量他的工具——刚好两英寸长。其中一条线圈坏掉了，他对自己说，将一把锥子放进穿孔中。他用木槌用力一敲，结果木槌一下子飞到他肩后，弹到墙壁上去。三英尺厚的门？不可能：这样根本打不开，让我检查看看。在仔细测量计算后，他认为开口直径与门栓设计不适合三英尺厚的门。他还是以三英尺为目标试试。他塞进了更长的钻头，继续钻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