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男人,因而忽略了他此刻的落魄和衣衫褴褛。 公元前1325年11月。 沙漠帝国——埃勃拉为皇帝鲁纳斯·尤拉三世迎娶皇妃而举国欢腾,全国上下洋溢着热火朝天的欢庆气氛,整整三日三夜,喧闹声都未曾停歇过。 婚礼大典结束后,埃勃拉城的街市里依然残留着些许余热,小贩们热情高涨,笑颜久久未去,好似娶老婆的是他们,整个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突然,这热闹非凡的场面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停止了,不管男女老幼都为他的出现而屏住了呼吸。 神啊,是欧福里翁(Euphorion)①出现了吗?又或者说是恩底弥翁(Ensymion)②降临人间了? 他及肩的长发就像皎洁的月光,紫色的眸子像最清澈的水晶,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粉嫩的色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洁净的气质,就像刚从天上下凡的神,不染一丝的凡尘味儿。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男人,因而忽略了他此刻的落魄和衣衫褴褛。 他挺拔地站在人群中,人们自动分别立在他的两侧,像是要给他让路,紧接着,人群里有一些少女开始尖叫,有一些则呼吸困难,更有一些直接晕倒。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因为他真的太美丽,美丽得都有些罪过了。 不是吧,又来了? 美丽的男人——阿尔玛蹙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嘴角在抽搐,第101次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苦恼,仅仅01秒后,他就被站在前方45°角处的某个人手上的食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咕噜噜……他的肚子因为饥饿而吟唱。 呃……他好饿,真的好饿! 咕噜噜……咕噜噜…… 他就快饿昏了。 正这么想着,他一直注视着的食物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诱人的香味直蹿入他的鼻子,他抬起头,看着拿着食物的人。 “吃吧!”拿着食物的当然是个女性,正眼冒桃心地看着他。 他第N次考虑要不要接过食物的时候,眼前的场面又混乱起来,人群里但凡女性都不约而同地冲向卖食物的摊贩,几乎将小摊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吃我的!” “不,吃我的!” “滚开,别挡道,你这个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你这头母猪!” 场面更混乱了,不,应该是彻底乱了。 姑娘们、妇女们打成了一团,互相推搡,扯头发,抠眼睛。在叫骂声中,好多好多食物在阿尔玛面前空降下来。 阿尔玛赶紧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大快朵颐——填饱肚子要紧。 该死的神眼,光让他长大,又不准他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身份,以至于他身上半毛钱都没有,就这样从赫梯来到埃勃拉。 亏了他有这张美丽的脸孔。 母后,长得像你,真是太好了! 等他吃饱喝足了,眼前的混乱仍在持续升温中,他不得不暗叹,美丽是种罪恶,但可以利用它免费填饱肚子。 他是不是该上前去制止?呃,还是不要了,女人真的很恐怖。 像上次在坷垃玛,有个女人为了要嫁给他,拿着菜刀追着他跑。还有上上次,在埃勃拉的边境城市齐卢鲁,一群女人为了他打群架,连头发都被对方给拔光了。 还有很多事,想起来他的背脊就发凉。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他已经来到埃勃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怎么混进皇宫。 他刚想提脚离开,暴乱中的女性们似乎留意到了,齐刷刷地用眼睛盯着他。 他顿时冷汗直冒,她们野兽般的眼睛让他汗毛直竖起来,下一秒钟,他拔腿就跑。 “不要走!” 刚才还在打群架的女人们立刻追了上去。 救命啊! 阿尔玛边跑边在心里哀叫,为什么女人都喜欢这样追着他跑呢? 讨厌啦,他发誓等找到了母后,他就再也不要长大了。还有,除了母后,他再也不要接近任何女人了。 或许是吃饱了,他有了体力,跑得飞快,渐渐地与身后追着他跑的女人们拉开了距离。他找了一个空当,转了个弯,躲进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而那群女人却没有发现他,直直地往前面跑了过去。 安全了!他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他探出脑袋察看四周,发现没有女人了,才敢露出半边脸,但很快又缩了回来,因为他美丽的脸实在是太显眼的目标,难保不会再遭受到一次追击。 他打算到天黑时再出去,看了看周边,他发现不知不觉已经离埃勃拉的皇宫很近了,不禁思索着要怎么进去,总不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吧。 他之所以认为母后会在埃勃拉,是因为那个假扮母后的女人出现之前,他曾听过一个传闻——埃勃拉里有一个女人让干旱了几个月的城市下了雨。后来奥利将军和卡鲁伊将军也因为这个传闻赶往埃勃拉打听母后的消息,却没想到在半路上让人给转移了视线,将假的母后带回了赫梯。这个传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他笃定那个让埃勃拉下雨的女人就是母后,因为只有他的母后才可以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再次探出脑袋,他看着眼前雄伟的皇宫,那绵长的城墙少说也有十四五米高,翻墙进去是不可能的。原以为那个什么神眼会给他一点儿有用的东西,哪知道除了自己长大以外,至今他都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能力,害得他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苦——又没钱,还被女人追,幸亏他聪明,要不然死在半路上都没人知道,真是气死人了。 看来,要想进皇宫,就只有想其他办法了。 “听说了吗?拉拉小姐又发脾气了,把拉曼神殿的小神官给鞭责致死了。” 皇宫的侧门处,侍卫们刚巧换班,准备去休息的两个侍卫经过阿尔玛躲藏的角落,边走边说起了今天听到的一些八卦。 “我也听说了。小神官说了几句新皇妃有多美丽之类的话,刚巧被拉拉小姐听到,就被……”走在左边的侍卫哆嗦了一下,似乎对这位名叫拉拉的小姐心有余悸。 “那是当然的,拉拉小姐自小就爱慕陛下,谁知这次为了帕卡拉祭典去玛拿斋戒的时候,皇帝陛下竟然纳妃了,她还能不生气?” 侍卫们口里的拉拉小姐,全名为拉拉·摩纳,是埃勃拉主神——九头巨蟒拉曼的神殿大祭司辛克斯·摩纳的女儿。她不仅是贵族之女,同时也是位女祭司,有着尊贵的地位。她自小就爱慕着埃勃拉皇帝,期盼有一日能成为他的皇妃,为其诞下子嗣。 帕卡拉祭典是为了国家能在来年谷物丰收、和平富饶而举办的大型酬神祭典。帕卡拉是埃勃拉唯一的女神,象征着富饶与和平,主持祭典的拉拉便是帕卡拉女神的代言者,因此她会在祭典前斋戒六个月,以此表达对神的尊敬,却没想到此次斋戒回来,她的美梦被打碎了。 埃勃拉皇帝不仅迎娶了皇妃,而且那个女人即将诞下子嗣。 在此双重打击之下,向来坏脾气的拉拉更是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只因为拉曼神殿里的小神官对新皇妃赞美了几句,就被她用莫须有的罪名给鞭责致死。谁都知道她这是在发泄,但没人敢站出来将她定罪,因为她身后还有一个在埃勃拉的地位仅次于皇帝的大祭司父亲,而且她心高气傲,除了正妃的位子,对侧妃的身份完全不屑一顾。 “缺了一个小神官,那下个月的拉曼神祭典要怎么办?” “听说拉拉小姐正在找人来代替。” “代替?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得到人的,谁不知道拉拉小姐的眼光挑剔得很,能入她法眼的美男子可不多。” 每年十二月,埃勃拉便会举行拉曼神祭典,因为拉曼神不仅是埃勃拉的主神,也是守护神,这个祭典可以说比帕卡拉祭典还要重要。本来死了一个小神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是死掉的小神官刚巧被选为这次祭典的神言者③。而被选为神言者的神官,必须是要让女神都赞叹的美男子。 “我跟你说,很多拉曼神殿的神官都和拉拉小姐有暧昧。”看门的工作做久了,难免乏味,时不时地会说些八卦。 “我也听说了,嘿嘿……”另一个侍卫淫笑道。 两人渐渐走远,直到听不见声音了,躲在暗处的阿尔玛才走了出来。 美男?神官?神殿? 他眼里流露出狡黠的光芒。呵呵……美男! 有办法进皇宫了! 对于阿尔玛来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埃勃拉,要见到一个有女神般地位的女人可不简单。不要说见到她人了,他没迷路就已经很不错了。 呵呵,谁让他是阿尔缇妮斯的儿子呢,不但继承了她的美丽,连那股聪明劲儿也是百分之百地遗传了。如果当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自己再开掘一条路不就行了。 试问他现在全身上下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答案就是这张让女人疯狂的脸。 一个微笑,一个飞吻,就能把两个专门负责出宫采购食物的侍女迷得连她们的老妈姓什么都忘记了,因此,想要知道拉拉·摩纳经常在哪儿出入又有何难?不难,真的一点儿都不难!他不仅得到了答案,还附带获得了三天三夜都吃不完的食物。 只是…… 阿尔玛躲在埃勃拉四大贵族之一——犹塔家族府邸前的拐角处,正努力擦拭着脸上的口红印记。 恶心!他脸上的表情充分地表达了这两个字。但是值得! 他紫色的眸子骨碌碌地转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犹塔家的府邸。从先前的美男计中他了解到,自从拉拉·摩纳得知埃勃拉皇帝娶了皇妃后,就时常来犹塔家串门子。 这个犹塔家族,在埃勃拉算是赫赫有名的,连着三代都出了近卫长官(武官的最高军衔)。这一代的当家人名叫比萨亚·犹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二十五岁就当上了近卫长官,并娶了同是埃勃拉四大贵族之一的米玛家的长女为妻。这位近卫长官夫人和拉拉·摩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关系好得不得了,因此拉拉·摩纳来这儿不只是串门子如此简单,而是借着看望好友来大吐心中的闷气的。 算算时间,拉拉·摩纳也该出来了。 阿尔玛正想着,犹塔家族府邸的巨大石门被打开来,先走出两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跟着走出来的是一个个子很娇小的女人,她似乎正在和门里的人说话。她背对着阿尔玛,因此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倒是那头长及小腿的头发格外引人注意,乌黑如墨,光泽如缎,随风舞动,那发丝是何等的柔软。 侍女们曾说过拉拉·摩纳有一头美丽的黑发,个子也很娇小。 不会错,一定是她。 问题是要怎么让她注意到他的存在呢?而且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是刻意的,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怀疑,毕竟神官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只要稍有被怀疑,就会前功尽弃。 阿尔玛脑中灵光一现。 有了!只要偶遇就可以了。 比如…… 正当拉拉·摩纳走出石门,步上大街时,眼前突然一黑,接着被猛地一撞击,她飞了出去。 “小姐!”两名侍女急忙跑过去,将被撞得七荤八素的拉拉扶起来。见她无事,两个侍女才松了口气,立马转头怒视着始作俑者,但当看到那张比天神还要俊美的脸孔时,她们的怒视变成了惊艳,怒骂变成了抽气声。 这个世上竟有如此容貌出尘和气质洁净的男人。 鲜红色的桃心从她们的眼眶里弹跳而出,彻底陷入痴迷境界。 哈哈哈……阿尔玛幼小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身为美男子的优越感。 果然,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他的魅力。 “谁竟然如此大胆!”一声娇叱打断了阿尔玛亢奋的情绪。 拉拉·摩纳双目怒气逼人地扫向阿尔玛。 同一时刻,阿尔玛闪着小鹿班比似的双眼——当然是故意的,水汪汪地、略带点儿无辜地看向拉拉。 这一下,他愣住了。 咦?这就是恶名昭着的拉拉·摩纳?! 不是吧!阿尔玛的眼睛瞪着前方娇小无比的少女,她圆圆的脸粉嫩粉嫩的,又圆又大的黑色眼睛,晶亮得像上等的黑曜石,秀气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她正鼓着腮帮子,模样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 恶名昭着?尖酸刻薄?任性跋扈?她吗?完全不搭边嘛! 呃,他会不会认错人了? 至于拉拉·摩纳,当她看清楚阿尔玛的长相时,又大又圆的眼睛变得更大更圆了。 她第一次看到美得如此与众不同的男人。皇帝陛下也很美,但美得妖冶,美得让人窒息,是一种致命的美丽。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美得很纯净,就像水晶一般,她似乎能看到无数的白色羽毛在他周围飞舞,有种神圣的美。 等阿尔玛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身高还未及他的胸,此刻正抬起头仰视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惨了,完全忘记要给自己取个名字了。 “阿……阿鲁!”阿尔玛说完就后悔了,干吗要叫狗的名字?唉,算了,随便啦,只要不叫阿尔玛就行。 “好吧,阿鲁!”拉拉·摩纳展开无比可爱的笑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阿尔玛显得措手不及。不是吧,她这么快就上钩了? 注释: ①欧福里翁(Euphorion):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和海伦的儿子,俊美绝伦的少年,为宙斯所喜爱。 ②恩底弥翁(Ensymion):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塞勒涅使他长眠于山洞中,以便经常去吻这个熟睡的俊美青年。 ③古代埃勃拉会由神官假扮拉曼神的九个蛇头,说出吉祥的话,以此祝福国家昌盛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