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THE NEXT·文学之新』新人选拔赛作品集（上）——15

夜色渐浓，张越在拐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突然一记闷棍从脑后敲来，来不及叫，他毫无预兆地往前倒下去。轻声的口哨声响起来，有人影从黑暗里迅速走出来，张越感到有谁的手在自己的衣袋里摸索着，他本能地想转过头去，马上被猛踢了几脚。张越本能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越才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头疼得厉害，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自己被抢劫的经过。他想站起来，他用手撑着地面，呻吟着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费去了多少时间，才慢慢靠着墙壁坐了起来，他抬起手去摸了摸脑后，濡湿成一片的是血还是汗，张越已经感觉不到了，他靠着阴冷的红砖墙，讪讪地笑了一阵，然后突然流下了眼泪。 【捌】 ——我总是觉得，生活中所有的艰辛跟痛苦都来自母亲跟学校对我的压迫。我觉得那是压迫。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总是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学习学习，纪律纪律，人生这么短，为什么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非得要我按着他们的想法走下去，拿一份固定的工资，去菜市场讨价还价，柴米油盐琐琐碎碎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我看不起这样的人生。 ——但其实我并不知道，生活中真正残酷的地方。当你没有钱的时候，你就要饿肚子，你不会像在家里一样即使一分钱都没有也不会饿死，你真的有可能会死；你找不到工作，没有人会为你担心，会同情你，会积极地帮你介绍；你没地方住，也不会有谁打开家门跟你说“你回来啦”。你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你会被人欺骗，被人陷害，被人背叛，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你一定要学会怎样保护自己，因为大多数时候，只有你自己能帮得了自己。你还会经历很多不得不低头的事情，很多无奈的事情，很多意外的事情，很多根本不合理的事情，你都要一一接受下来。 ——可是妈妈是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呢？ ——她为了我向别人低头认错，哭着请求原谅，她做很多份工作挣钱养家，为了这个她不知道要忍受多少的辛苦，要向别人低多少次头，要承受多少我无法想象的伤害，还要继续微笑出来。她挣回来的钱，她省下来的钱，我拿到手上的时候却只觉得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钱的来历，从来不知道挣钱的艰难，还觉得她丢脸，还看不起她，还跟她吵架，还骂她。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够觉得学习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一件事，能够拥有自己的梦想，能够跟父母吵架，能够去骂他们，能够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去伤害他们，叫他们去死，说我恨你一辈子，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一直被父母保护着。 他们也许很啰唆，很烦人，很守旧，常常理解不了我们的想法，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们身上，甚至是以扭曲的方式教育着我们，但他们做各种各样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希望我们能过得幸福，每一次骂完过分的话之后，他们也会偷偷地在房间里捂着眼睛哭泣。 就像某人所说。父母要挣钱养家，要照顾家庭，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们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很庸俗，但实际上，也是非常强大的人。 ——有多少次。我讨厌学习，讨厌老师，讨厌学校，讨厌身边的人，讨厌回到家里，也讨厌了这样的自己。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是错误的，这样的制度是错误的，这样的人生是错误的，我想改变这一切，所以我离开了家。可我发现自己最终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在逃避。 学校跟家长的想法也许是错误的，成绩的好坏、比赛的名次、分数的高低，无论哪一个都不能代表我们自身的好坏，不能保证未来人生的成功与否，更不能决定我们的追求与幸福。这样的制度也许是片面的，也许是单调的，也许是错误的，但无论大人的想法跟制度是怎样，重要的是，我们之所以读书，学习，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是为了将来能过上富裕的生活，不是为了能开名牌汽车，住花园洋房，不是为了权势也不是为了地位，而是要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慢慢地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找到自己的梦想以及实现梦想的方法和途径。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愿望而改变，不管你的愿望有多强烈，明天的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地球依旧自西向东转。我们所做的事并不是想要改变世界，而是不想被这个世界改变。 当你不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也会跟着你的脚步走。 ——我想重新学会生活。十七岁那年，世界为少年张越打开了一扇门，轰隆隆的火车鸣叫着驶进深沉的夜空。 在这个世界广袤的夜空下。 在同样的一秒钟、一个停滞的慢镜里—— 医院产房里刚出生的婴儿用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母亲做着口型耐心地教孩子讲话； 一个小女孩走上了领奖台拿到了生平第一张奖状；一个身体虚弱的小男孩被几个人围起来拿?头扔到他的脸上；一个少女吹熄了生日蛋糕上的烛火，父母朋友纷纷递过来生日礼物；一个少女在家里煮好了饭菜，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回来之后劈头就是一个巴掌；一个女生躺在床上笑意盈盈地跟男朋友聊着电话，另一个女生用被子捂着头无声地哭泣；一个父亲赶着去参加升职后的庆功酒会，而另一个母亲拿着下岗通知书打开了家里的门…… 无数的父母，无数的子女，繁衍生息，代代薪火，汇聚成漫长而又冗钝的历史长脉。无数的镜像在天地间剪切定格成块，它们在悠远的神曲中飞快而高速地转动着，无数 细小的枝节生根发芽，交结成庞大的根系，遮天蔽日地覆盖了整个天空。这是我们所生存的世界。糅合着光明与黑暗，美好与丑恶，幸福和不幸。它是冷漠，也是良知；它是残酷，也 是温暖；它是荆棘，也是花田；它是天堂，也是地狱；它是恨，也是爱。 To Dear R 作者：徐越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95年2月27日 所在省市：浙江省丽水市 在读学校：莲都外国语学校初中部 R，刚刚H将座位从我的后面移到了第一排，班主任颇有些得意地说：“H总算是觉悟了，他终于领悟到坐在后面对学习多么不利，于是主动向我要求换座位。”然后，顿了顿说，“不过，后搬总比不搬的要好。”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突然就想到了你。 我的父母也曾对我说过，班主任一直在等我主动去找她，让我“自觉”地要求坐到前面去。 那些“并不觉得坐在前面就怎样”、“也算是无私地将前面的位子留给别人”的话语其实统统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完完全全是不想向她低头。 不向别人低头——就像彼时的你，在老师轻蔑的嘲讽下，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当然是我做的，但不是你教的。说罢将目光瞥向一边，像是用你浓密的睫毛给了她一耳光。 ——那是所有人所崇拜的勇敢。 所以我也要像你一样，是桀骜不驯的、嚣张跋扈的、坚强的、勇敢的、有骨气的样子。想到自己能和你一样，就觉得好快乐。 于是又一次跌进了想你的陷阱里。 R，现在虽然只是五月，但整个城市已经弥漫了盛夏的气息。每天早晨晨会的时候，教导主任就会边拍着劣质话筒边讲：“七、八年级的同学就寝一定要安静，九年级的同学要在睡前半小时进行复习，所以请大家给他们营造一个……”九年级的楼道上，都挂满了印着“九年磨砺”之类的话。再过不久就要高考了，邻居的女儿F姐姐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我只是觉得可怕，我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望着那些逐渐向我驶近的压力，心中便会衍生起莫可名状的恐惧。 这几天真是非常的热，头顶的风扇从早就沉闷地转着，每个人的身上都被镀上一层油亮的汗液，脖子变得又腻又滑，堆积起厚厚的污垢，用手指搓一搓就会有黑色的东西掉下来，有些调皮的男生就把它们搓成长长的一条，然后放到女生的课桌上。很恶心是吧？如果你在的话，究竟是会把整个身子晃起来夸张地笑，还是会厌恶地去遏止呢？我忽然犹豫起来了。 在想你的时候，如果产生了犹豫不决的心情，我就会很难过，“好像自己还不够了解R呢。” 明明还不够了解你，你就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