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香楼里有两个红牌姑娘,一个是嫣然,一个是艳红。 艳红人如其名,艳丽妩媚,风骚入骨,因擅歌舞,身体柔软轻盈,是官家宴会的常客。她曾经是满香楼里最风光的姑娘,十六岁正式接客时,她的初夜价是一千两白银,八年来无人超过。 但嫣然来后就不同了。嫣然出身于破落的书香门第,看起来还和做大家闺秀时一样,娥眉淡扫,朱唇一点。她的文采极好,城中的文人雅士都喜欢约她谈诗论画。 嫣然待人比艳红亲切些,自然更得人心,何况她还有着一样艳红绝对没有的东西——年轻,她今年只有十七岁,下个月才正式接客。楼里的人都说嫣然的身价一定会超过艳红。老鸨也信心十足要把嫣然捧为丰宁城的第一花魁。 今天约好的客人还要待会儿才来,嫣然趁机偷了个懒,躲在园子里晒太阳。 对于一个月后的初夜竞价,饱读诗书的她自然厌恶,但她并不担心,因为周郎答应过她,一定会在那之前来接她。 “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你。” 想起他说这话时的满脸醋意,她不禁笑了起来,右手又不自觉地摸着左手上那串水晶手链。 “嫣然姐姐,你在笑什么?” “是多多啊,怎么没和哥哥在一起?” 妓院里长大的孩子大多学得油嘴滑舌,没人像罗杰和多多这样乖巧懂事,嫣然一向喜欢他俩。 “哥哥被张大娘叫走了,我在这儿等他。” 多多的眼珠子顺着嫣然的手盯住了那串水晶手链。那水晶是紫色的。凌国以水晶闻名,紫水晶虽不是最稀罕的,却也算比较贵重的。多多当然不认得水晶的贵贱,她只是觉得亮晶晶的好漂亮。 “嫣然姐姐,这是什么?” “这叫水晶。多多喜欢吗?” “喜欢。” 嫣然看着多多渴望的大眼睛,笑了,“这不是糖果,可不能给你。” 多多在楼里待了一年,也知道有些姐姐只要撒娇就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她继续睁着大眼睛看着嫣然,里面仿佛要滴下水珠来。 对于嫣然,贵重的不是水晶,而是那份情谊。所以她只能抱歉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多多,说:“这是姐姐喜欢的人送的,姐姐若是给了你,他会不高兴的。多多也不会想哥哥生气吧。” 多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以后多多嫁了人,你的夫君自然会送给你的。” “哥哥说嫁人就要和我娘一样,可我不要,娘没有漂亮的衣服。我想和嫣然姐姐一样。” 嫣然愣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说:“多多不用和姐姐一样,也不会和你娘一样,你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夫君。” “什么是好夫君?” “就是长得好看,能读书识字,疼爱多多的男人,不对,现在他也还是个小男孩。” 这回她听懂了。“还要有钱才行!我不要这么小的,我要他送这么大的给我。”多多边说边用手比画了好大的一个圆圈。 嫣然咯咯娇笑着,直到丫鬟来提醒她客人就快到了。 艳红站在长廊里,冷眼看着远处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个小女娃是她捡回来的。 八年前她就发过誓,再也不做善心人。可那天,当那个瘦小的少年拦在她的轿前,求她收留自己的小妹时,她犹豫了。 因为流落街头,两个孩子都很瘦弱,自己当年被爹娘卖到满香楼时也差不多是这样。少年坚强的眼神让她震撼,但真正刺到她的是少年背后的女娃,是那双无忧无虑的大眼睛。 在她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未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而这个小女娃怎么能……想跟着她是吧,那就让她看看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女娃还能怎生的无忧无虑。 来到满香楼的门前,少年愣住了。艳红明白,他之前是把她当做有钱人家的小姐或夫人。 “你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 “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楼里的姑娘。我可以把你们带进去,给你找个活干,其余的,我就帮不了你了。如果你害怕,也可以现在就离开。” 看到少年眼里的犹豫,她居然有些兴奋的感觉。 “哥哥,这里的房子好漂亮,多多喜欢这里。” 喜欢?除了老鸨和客人,她还没听谁说过喜欢妓院。 就这样,兄妹俩进了满香楼,由她出面和老鸨写了五年的卖身契,让那叫罗杰的少年在楼里帮忙做些杂事。老鸨想要的是叫多多的女娃,可少年死活不肯,碍着她的面子,老鸨没再勉强,大概是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也好奇少年能保住妹妹多长时间,但正如她所说,她是不会再管他们的,以后会怎么样,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一年过去了,小女娃的眼神还是那么无忧无虑,所以她不喜欢见她。 至于嫣然,别人都当是个宝,艳红却是厌恶至极。不是因为她抢了自己头牌的位置,而是讨厌她的做作。明明已经进了窑子,却还当自己是大家闺秀。她真以为男人来这儿是为了听她吟风弄月,他们心里想的还不都是她上床后的模样。 艳红知道,嫣然对一个月后的初夜竞价无动于衷,不是老鸨以为的乖巧,也不是旁人想的胸有成竹,而是因为她有个希望——半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周公子会来为她赎身,然后她就可以嫁为周家妇,不必过臂枕千人的日子。 但那是不可能的,艳红心想,人最可怕的就是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她并不害怕嫣然的身价会比她高,色衰失宠是这一行的规矩,怨不得谁。何况到时候最伤心的人决不是她。一想到那张恬静的脸庞将会充满失望甚至绝望,艳红不禁冷笑出声。 嫣然刚离开,罗杰就找来了。 “多多,哥哥要去给张大娘买东西,你在园子里玩,别乱跑。” “我也要去!”多多喜欢上街,街上可热闹了。 “哥不是去玩,很快就回来。”罗杰担心带上她会耽误时间。 “多多也不是去玩,多多要和哥哥在一起。”小丫头又开始撒娇,她此时的功力虽然不高,但应付罗杰是绰绰有余。 罗杰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那你一定要拉好哥哥的手。” “嗯!”多多点着头,小手已经拉住了罗杰的手。 丰宁城的繁华连临安县城都比不上,更别提红水湾了。琳琅满目的货物、高低不同的吆喝、五颜六色的服饰,多多的眼睛都看花了。 罗杰却不敢耽搁,他要赶到醉花楼去买酒,回去晚了定要挨骂的。 醉花楼是凌国最有名的酒楼,在几个大城镇都有分店,而醉花楼的酒——醉花阴是凌国最有名的酒,要五两银子一坛。 一进入醉花楼,多多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富丽堂皇的大厅,她和哥哥流浪街头时是不被允许靠近这里的。 “哥,我将来要盖个比这还大的房子,也要有好多好多人在里面吃饭。” 罗杰没有理会妹妹的异想天开,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坛酒上。 罗杰双手抱住酒坛,不禁有些发抖。这可是五两银子!他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一百文,省吃俭用到现在,全部的积蓄还不到二两银子。之所以要他赶来,就是因为有一个小厮摔破了一坛,他走时还听见那小厮被打骂而哭泣的声音。 幸好醉花阴的坛子不算大,他还抱得动,只是没法牵多多的手,可又不敢让她拉自己的衣衫,怕她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给带倒,只好让她走在自己的前面。 这时,从醉花楼二楼下来几人。中间一个男子年约三十,穿一件墨绿色箭袖,剑眉朗目,不怒自威,颇有王侯之气。在他身边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相貌有几分相仿,但唇红齿白、目如明星,更为俊美,头戴金冠,身穿白袍,项上还有一个嵌金丝水晶璎珞,当真可爱。只是面上略有些高傲,看来是个受尽娇宠的贵族子弟。 二人周围还有四五个人,虽是仆役的打扮,但那衣服也比满香楼里的小厮、丫鬟强。 多多的眼睛只看到那男童一个,先是他俊美的外貌,而后是他华丽的衣着,再最后是他项上那串晶莹的璎珞。 “好夫君!好夫君!” 周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那个小女娃冲上前去,抓住男童项上的璎珞。龙飞玉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吓得倒退了半步,却又被项上的拉力给止住了步伐。他根本没听清她在叫什么。 旁边的家仆手忙脚乱地把女娃拉开。罗杰抱着酒坛子跑过来:“多多!你干什么?快过来!” 多多听见哥哥的声音,转过脸来,用手一指龙飞玉:“哥,我找到好夫君了。” 龙飞玉这次可听清楚了,白玉般的面庞忍不住出现了红晕,四周也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龙飞玉心中更是恼羞成怒,但身为靖南侯府的世子,是不允许他与一个平民争执的。 罗杰吓坏了:“多多,你别胡说!快跟哥哥回去。” 醉花楼的大掌柜也飞奔而来,对着那男子点头哈腰:“侯爷请息怒。这些个野孩子,没什么家教,不比世子知书达礼,惊扰了侯爷和世子,还请侯爷恕罪。”又一回头,对着伙计说,“还愣着干吗,都轰出去。” 靖南侯龙正毅因为刚才的闹剧脸色有些阴沉,但一看对方只是两个幼童,若是严厉训斥,传出去只会说他是以大欺小。当下缓过脸色,对着掌柜一笑:“罢了,童言无忌,何罪之有,由着他们去吧。” “呵呵,侯爷是大人大量啊。还不快谢过侯爷?” 此时罗杰已经站到了多多面前,把妹妹挡在身后。他心里对掌柜刚才说他俩没家教有些生气,但也知掌柜是在给他们解围,也就恭恭敬敬地谢过靖南侯。 靖南侯一行在大掌柜的陪同下出了醉花楼。 临上马车前,龙飞玉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少年还是紧抱着那坛酒,心里不免嘲笑:不就是一坛酒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再看那女娃,躲在少年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不禁又有些羞恼,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龙正毅对儿子说:“飞玉,你刚才做得很好,和这些平民争吵只会有失我们的身份。” 龙飞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也没看清那臭丫头长什么样,可穿得破破的,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居然还想高攀我靖南侯府。又想到那丫头抓住了他的璎珞,心中有些嫌弃,但这是自己的外祖母,当今皇太后所赐,是不可能扔的,便又把那臭丫头暗骂了几回。 他们一走,醉花楼里的人才敢议论。 “那是哪位侯爷?好威风!” “这都没听说过,是靖南侯,承露长公主的驸马爷,当今皇上的亲姐夫。” “这靖南侯不在京城里待着,来咱们丰宁干吗?” “哼,天下莫非王土,他是皇上的亲戚,哪里不能去。” “哈哈,是啊,是啊。” 听着人们的议论,罗杰自觉是逃过了一场大难,松了口气。多多却毫不在意,她只在意龙飞玉临走前的举动。 她学着龙飞玉翻了个白眼:“哥哥,这是干什么?” 罗杰没好气地说:“那叫白眼。” “白眼?呵呵,好好玩。”说着,又翻了一次。 罗杰哭笑不得,说:“好了,别玩了,赶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他要挨的恐怕就不只是白眼了。 经过这一节,他们回去果然晚了。张大娘的训斥像渔网扑面而来。 罗杰是个倔犟的少年,只是咬着牙忍受着。多多却趁机练习她的撒娇功力,张大娘的训斥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最后说道:“这个小丫头,将来也是个小妖精。” 罗杰听在耳里,心中一紧。 六月,正是艳阳高照,繁花似锦的时节。 满香楼的红牌姑娘嫣然死了,就在她初夜竞卖的前一晚吞金自杀。 艳红坐在金鱼池边,她和嫣然最后一次说话就是在这里。 那天晚上,她在前厅陪几位客人喝酒,有些厌烦,便借口更衣溜了出来。走到池边,看见有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走近一看,正是嫣然。手里攥着一张纸,脸上一片绝望。 艳红笑了,说:“怎么,周公子来信了?”她不相信是周公子主动来的信,一定是嫣然等不及去信催了。“说什么呢?几时来迎你过门?” 嫣然慢慢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艳红带着几分醉意坐到她身边。 “行了,别傻了!那些个公子哥儿就这样,什么一见钟情、非卿莫娶,只是为了让别人称赞他们少年风流而已。这窑子里的姑娘,可以喝个酒、行个乐,要登堂入室,呵呵,他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他不是有心负我,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他出身高贵,家法甚严,父母不允,妻女不从,所以他虽有心于你,也只能宁做负心人勿做不孝子,是吧?” “是!”嫣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哈哈……”艳红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凄凉,“是你个鬼!你以为他出身贫寒、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就真会娶你?不会的,他们都一样!用得着你的时候,就对你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可只要他朝得势,哪里还想得起你这个风尘女子!” “艳红姐,你……” “不是我!”艳红猛然大喝一声,把嫣然吓了一跳。 “不是我,”艳红的声音软了下来,一阵发泄之后,她的酒意也散了些,“咱们这地方多的是这种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是别再想了。后天就是你的初夜竞卖,好好准备一下。别看妈妈现在捧着你,要是出了差池,她一样不会饶你。再说了,要对付那些臭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死在你的床上。呵呵,你要是不会,尽管来问姐姐我,我可是丰宁城最有名的淫娃。” 艳红说完就起身走了,不去看嫣然此时的表情,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两天后,当整个满香楼都被突如其来的恶讯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她从嫣然生前的丫鬟手中拿到了嫣然留给她的信。看完信,她才想起嫣然那晚说的好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嫣然真够傻的。死了又能怎样?没人会为妓女树贞洁牌坊。至于周公子,也许会为她伤心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去抚慰他。 如果那晚她听清了嫣然的话,如果她再劝劝嫣然,也许嫣然就不会死了。 但活下来又能怎么样?就像她自己一样,把和男人上床当做儿戏,把糟蹋自己当做对世人的报复。可她报复了谁?那个远在京城的男人不会因此内疚,他只会庆幸趁早摆脱了自己。 难道只有死路可走? “艳红姐姐。” 艳红闻声回头,是多多,那双无忧无虑的大眼睛里果然有了一丝忧虑,但她却无法幸灾乐祸。 “艳红姐姐,你怎么哭了?” 艳红抬手一摸,是有些湿意。 “你在想嫣然姐姐吗?你不用担心,嫣然姐姐现在很好。” “多多,你……你知道嫣然姐姐去哪儿了吗?”艳红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谈死人的事。 “知道,她升天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也在天上,所以她们现在在一起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会照顾她的。” “多多,你的爹爹和娘亲也在天上,是吗?” “是。” “多多想他们吗?” 多多抬起小脑袋瓜,想了想:“哥哥说升了天的人是不会回来的,但他们还会看见我。只要我们过得好,爹爹和娘亲就会开心的。所以我们每天都要好好过。嫣然姐姐看见你哭会不开心的。” 艳红知道那不过是罗杰说出来哄她的,却被她当了真。但这童言却一下子扎进了艳红的心里。 自己是没什么亲人可期盼的了,也才会肆无忌惮地糟蹋自己。会为此伤心的恐怕已没了,会为此高兴的都是自己的仇人。为了让仇人高兴而糟蹋自己,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嫣然是个聪明人,从那晚她的失言里定猜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在遗书里暗示自己要好好珍惜自己。可是嫣然,为何你不好好珍惜自己呢? 死决不会是唯一的出路。 “艳红!娘的好女儿!”满香楼的老鸨一路小跑着过来。 艳红皱皱眉,这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老鸨一把拉住艳红,一滴眼泪也没有地哭喊着:“女儿啊,妈妈现在可是只有你了……” “张妈妈好。” 老鸨止住哭喊,低头一看:“原来是多多啊,越来越水灵了。”边说,边用手去捏多多的小脸,“哎哟,这皮肤真是滑。” 多多并不喜欢这个整日花团锦簇的张妈妈,但也知道她是楼里最大的官,小脸被捏得痛了也不敢躲开。 艳红不着痕迹地把多多拉开。“妈妈要和我说的事不该让小孩子听吧。”然后对着多多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听,快回屋去。” 多多听话地跑开了,老鸨还在一旁恋恋不舍:“这丫头刚来时就跟个豆芽似的,还以为养不活了,这好吃好住了一年,竟长成个小美人了,将来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好吃好住?不过比在街头流浪好些罢了。艳红心中暗自嘲笑。 “看来妈妈又找到个好女儿了,想来是用不着艳红了。” “哎哟,艳红,你这是说什么呢,娘现在真的只有你了。原想着还有个嫣然可以替你分担些,谁想到她竟然……你说说,打她进了满香楼,吃给她吃好的,穿给她穿好的,就连见哪个客人,不见哪个客人,都由着她,哪一点委屈到她?她不想活也就算了,何苦留个烂摊子给我收拾。光是抚慰那些个来捧场的客人就够我受的,现在她家里人又说是我把她给害死的,要我赔钱,否则就闹到官府去。呸!好好的竞卖会就这么砸了,我还没让他们赔呢!” 艳红心想:哼,不就是都不想出钱办丧事吗!嫣然,也许你走是走对了。” “妈妈说的是,这嫣然为何想不开你我都是知道的,和咱们满香楼一点相干都没有。只是她挑的时辰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被逼无奈。” “可不是吗,外面都说是我逼良为娼,可那不是她家里自愿把她给卖进来的吗?” “所以,这后事就由咱们满香楼主持。” “什么!” “当然,我们一定要说明不是因为心中有愧,而是念在母女情分、姐妹一场,再加上知她家贫,无力承担,这才出面。然后想办法把嫣然的死因给透出去,再找几个她生前交好的文人给她写几首诗词,让别人知道咱们楼里的姑娘都是有情有义的。如此,对满香楼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是那周家可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若是怪罪下来……” “难不成妈妈会亲口告诉周家?这妓院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他们凭什么断定是我们说出去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呵呵,艳红想得真是周全,只是……唉,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老鸨心疼的明显是银子。 待老鸨走远,艳红转过身,再次面对着池水。 “嫣然,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虽然不可能为你伸张正义,也不可能让你风光下葬,但至少让世人知道那个无情无义的人不是你。” 艳红张开一直握着的手,手心里有一粒紫水晶,那是她在嫣然房间的地板上找到的,其余的不知是滚不见了,还是被丫鬟、小厮给捡走了。 她把手中的水晶抛入水中,眼睛紧盯着,直到水面的涟漪也消失了。 艳红突然想起刚才老鸨对多多的窥伺,心里有些担心。她不后悔把多多兄妹带进满香楼,否则他们很可能会饿死在街头。但真让他们一直待在这吗?以后的多多会变成什么样的美人?是像嫣然那样宁为玉碎的,还是像她这样自甘堕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