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0年1月1日17点56分,阿联酋,阿布扎比。 暮色中,翡翠皇宫屹立于城市中心,璀璨的光华点燃了漫天的霞光。 直升机徐徐降落在宫殿前的绿茵地上,眨眼之间涌过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将两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公爵简单地说明来意后,为首的军官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白金的名片,前去通报。半小时后,二人在他的带领下进宫觐见国王。 翡翠皇宫内,金色的苍穹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里流淌着阳光般温柔曼妙的光辉,映着华美的意大利太阳花地毯,流光溢彩的奥地利水晶灯,一派宁静祥和,暖意融融。 已过花甲之年的阿拉杜伊国王戴着金边的老花镜,安详地坐在大殿正中,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金色的光华在书页间跳动。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从楼上下来,传统的阿拉伯长袍将她颀长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洁白的面纱后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她的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银盘,正中放着一只通体碧透的翡翠杯子,杯子里飘出浓重的中药味,在大厅中弥漫开来。 就在她低头穿过大殿之际,老国王叫住了她:“奥丁,驸马的病可有起色?” 她停下了脚步,将盘子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双手在空中比画起来。 纪风涯不禁叹息,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子,竟是一个哑巴! “唉——”国王忧伤地叹了口气:“奥丁,你下去吧。” 女子乖巧地点点头,行了个礼,端着银盘走出大殿。 公爵向国王禀明了来意,将今早发生在“波多黎各公主”号上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听完他的叙述,老国王锁紧了眉头,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良久,他缓缓道:“尊敬的公爵,请原谅我实在无法相信你的故事。实不相瞒,欧洲之行后不久,我那可怜的女婿察纳尔便患上了一种怪病,卧床不起近两个月,我请了世界各地的名医来为他医治,却仍不见半点起色。这些天,阿辽莎终日守在床边照顾重病的夫君,不曾离开皇宫半步,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您的婚礼上?” “可是,那个盗走血琥珀的黑衣人所持的请柬,千真万确是属于阿辽莎公主。那可是三个月前公主来我国访问时,女王陛下亲手交给她的呢,怎么可能有假?” “这个——”老国王想了想,“会不会是谁偷了阿辽莎的请柬,冒名顶替上了游艇?” “当然不会!一周前我还接到公主殿下的回执,她非常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邀请。”公爵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老国王,“您看,就是这个,上面还盖着公主殿下的印章。” 尊敬的亚历山大公爵: 非常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我将很荣幸地参加您于12月31日于“波多黎各公主号”上举行的世纪婚礼,并享受此后为期一个月的美妙旅程。 信的落款处,是一串流畅的阿拉伯文,印着一枚椭圆形印章。 纪风涯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枚看似平淡无奇的印章上,嘴角浮现出一抹明丽的笑容:“早就听说阿辽莎公主的龙魂印章是用举世无双的东海龙纹石雕刻而成,今天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 不等他说完,老国王已从宝座上起身,揣着信,大步向窗边走去。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色飘落在洁白的信纸上,只见那枚椭圆形的印章逐渐放大,刹那间光影斑驳,金色的光斑和咖啡色的阴影交织成一幅惟妙惟肖的图画,七条栩栩如生的金色蛟龙在纸面上蜿蜒游走。 他的神色渐渐凝重:“龙魂印章是阿辽莎十二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东海龙纹石全世界仅此一枚,绝对做不了假,这枚印章确是小女之物!这样吧,我带二位上楼去,相信阿辽莎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皇宫二楼,雕花的栏杆泛着迷人的金色光泽,长长的走廊宛若迷失在红尘深处的时空隧道,幽深得看不见尽头。 三人在走廊尽头一扇嵌着象牙和蓝宝石的金色拱门前停下,老国王叩响了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两分钟过去了,门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老国王脸色大变,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拍着门喊道:“阿辽莎!开门!我是父王!” 门内是死一般的沉寂。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长柄的铜钥匙,插进了锁孔里,钥匙拧了大半圈便卡住了,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公爵和纪风涯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叫道:“把门撞开!” “一,二,三!”数到三,两人同时用力,在一声轰然巨响中,门板直直地向后倒去,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滚了一地。 这是一间豪华舒适的卧室,径深近三十米。靠门的地方是一幅巨型屏风,镂空的檀香木底座,西域天蚕丝屏风面。屏风后是一张名贵的沉香木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毯子,左侧稍稍凹陷下去。 屋子里飘出一阵阵浓重的中药味,夹杂着丝丝沉木的幽香。可见老国王所言非虚,床的一位主人卧病在床已经有些日子了。房中的人似乎离开得极其仓促,火狐毛和藏羚羊绒织成的被子随意地揉成一团,摊在床上。 床头各有一只古色古香的床头柜,其中一侧摆放着两把栗色的狐皮椅子。墙角孤零零地立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梳妆台,用极品红珊瑚雕刻而成。 见此情形,公爵面露疑色,问道:“屋子里可少了什么?” 老国王粗略地看了看,迷惑地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房内的摆设倒是没少,只是,这人都跑哪去了?” 环顾四周后,纪风涯不紧不慢道:“这房间刚才来过客人。” “此话怎讲?”老国王不解地望向他,“自从察纳尔病后,阿辽莎便不再见客,终日守在床前照顾重病的夫婿。况且几分钟前奥丁还上来给驸马送过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刚才,我们一直在大厅里,唯一的楼梯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并没有见任何可疑的人出入。” “床边的两把椅子中,有一把原本是放在梳妆台前的。”纪风涯说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飘入屋内。 跳入眼帘的是一片绚丽的孔雀草,色彩缤纷的花朵点缀在青翠欲滴的叶间,娇艳不可方物。一阵清风吹过,茂密的枝叶间,一缕黑色的碎布条若隐若现。 拨开孔雀草茂密的枝叶,湿润的泥土中露出一个尖头高跟鞋的印记。 纪风涯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又来晚了一步。” 公爵惊诧地抬起头来:“你是说那个黑衣人来过这里?” “刺客?”老国王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向门外的侍卫喊道,“追!快给我追!” “晚了,人已经跑了!”纪风涯无奈地摇摇头,“说来惭愧,她竟是在我们三人的眼皮底下溜走的。” 老国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刚才和我们见到的奥丁,是假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公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掀到一边,神情沮丧地坐在床边。 纪风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揭开被子,露出一张素净的信纸,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阿拉伯文: 亲爱的爸爸: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医生说察纳尔只剩下半个月的生命,半个月后他便会离我而去。可是,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要生生世世守候在他身旁。 爸爸,我决定和察纳尔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去一个永恒国度,在那里,没有衰老,没有死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对不起,爸爸,我要走了,请不要想我。再见了,爸爸,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为您祈祷。保重! 爱你的阿辽莎 2000年1月1日晚6点4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