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某些外企里,每个员工都得有个英文名,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外国上司辨认,也是为了使公司的气氛稍微和谐一些──点名道姓越来越像是一种不客气的行为。 Reno是一个25岁左右的年轻人,就在这样的企业里工作。他喜欢健身和运动,浓密的眉毛和棕色的皮肤使他看起来像个东南亚人。他的朋友大多数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卡卡就是其中一个。 卡卡高中时还学人家当过一阵子花美男,后来他发现:偶像剧界、少女漫画界、幼儿界的人都爱花美男;而在男人界、女人界还有一些非主流界,看上去比较Man的人才是受欢迎一些的,况且,偶像剧界、少女漫画界、幼儿界的人长大了也会自动地抛弃花美男。 花美男就只是一朵被观赏过的花,该凋零的时候就会默默地凋零。 像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朋友关系一样,Reno和卡卡认识超过4年却并不知道彼此的真名,Reno只知道卡卡叫“卡卡”,卡卡也只知道Reno叫“Reno”。同样,在日常交际的时候,如果你向一个朋友介绍另外一个人的真名,恐怕气氛会直接僵掉,在时尚杂志做助理的Kitty真名可能叫王凤梅,在广告界当设计总监的阿May真名可能叫张富根。 茶叶租住Reno家就是卡卡介绍过来的。当Reno听到茶叶的真名时,想到了一种只有夏天才出现的爬虫。当茶叶知道了Reno的真名时,也联想到清朝的僵尸。 租住的房间不好不坏,住下一个茶叶绰绰有余。茶叶想,往后的日子大多数时间都在上班,住的地方凑合就行了,又不是住一辈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有一大堆野心得藏在平凡的生活之下,一个个的实现。估计每一个来上海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计划的。 晚上,茶叶躺在床上回忆人生,感叹大学的唯一用处是学位证书还可以当鼠标垫用。他想起求学期间,老师看到他把西服的口袋缝得密不透风,责备道:“你连口袋都不会缝,以后去了工厂怎么做工啊!”工厂?茶叶以为自己和“公司”这个词比较靠近一些,也就是那时他失去了幻想,开始寻找一些关于服装设计系的学生毕业后,比较现实的出路。 那种跨国的设计公司估计不会录用自己,就算被这样的公司录用,自己在里面不一定有干劲,这一行给人一种越干越累的感觉,除非是做贸易,茶叶实在不想让自己的生命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面。对茶叶而言,设计师是某些女人们的奴隶,他不想当奴隶,就算当奴隶,也不想当某些人的。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设计师之所以当奴隶是为了让那些女人买他设计的衣服,而私底下却是恨死那些女人的。 衣服设计出来穿在模特身上固然好看,穿在胖墩儿身上固然不适合,服装非要借助故作奢侈来衍生,有点违背人性本善;而虽然人性本善,但人性也虚荣,利用人的虚荣心来帮助经济发展也不是件坏事,总之这一行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他还不是很清楚。 而当初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正好考上。高考就是在悬崖边挣扎,除非你有翅膀,不然两只手只能抓住一根藤往上爬,掉下去是没有面子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上了山顶要做什么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毕业后来上海当设计助理吧,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职位。”大三的某个晚上,看完演唱会之后的KTV里,一位好心人对茶叶如是说。茶叶听后兴奋不已,接下来的一年常常会回忆起这位好心人讲的话,因为这个人让他去上海混,他认为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但之后50年的人生里,茶叶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第二天早上,Reno去上班,临走之前对茶叶说:“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我房间看电视或者拿杂志看。” 茶叶说:“谢谢你,不用啦……我怎么会无聊呢,哈哈哈……我手机里有很多电子书呢,而且,乱进别人房间很不好。”Reno一走,茶叶就进了他的房间,因为茶叶的房间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的行李现在都在搬运公司的车上晃荡。 Reno的房间比自己的大一倍,除了一些运动器材,四处都是可爱的布偶,地板中央还铺了一张条纹地毯,看起来像是练瑜伽用的,桌子上放着五颜六色的啤酒瓶和蜡烛,Reno的相框矗立于其中。 下午,搬家公司送来了茶叶的行李。且不说有一床棉被因为太轻而被风刮走了,有一张茶叶最珍藏的CD竟然在运送的过程中压出了裂痕! 周六晚上,Reno的朋友们来Reno家玩,茶叶把门锁得紧紧的,因为他没刮胡子而且衣衫不整。 Reno的朋友一直敲茶叶的房门,茶叶从他们的敲门声中体会到他们一定要把门敲开的决心。 茶叶把门打开,两个女生站在外面:“茶叶你好啊,我们是Reno的朋友,我叫阿娇,她叫小黑。” 茶叶说:“你们好啊。” 小黑说:“快来Reno房间,加上你正好11个人可以玩杀人游戏呢。” 茶叶说:“我真的不去啦,我还要赶稿。” 大家围坐在Reno家的地板上,喝着啤酒,玩着杀人游戏,好不热闹。 “茶叶你要喝酒吗?”小黑问道。 “我真的从来不喝酒的,有可乐吗?”茶叶说。 茶叶一边喝可乐一边观察着每一个人,都是20到30岁的年轻人,他在心里猜测大家都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