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终于说到我们了。 还记得第一次写错了课题遭到你们的嘲笑吗?记得第一次和你们发脾气时恨恨的样子吗?记得在讲台上不顾颜面地老泪纵横吗? 呵呵,如今那些都过去了啊。 小海,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你写给我的信,你在上学之前仓促的时间里去看我,你送我的小礼物,我一直都记着。刚才说的一班和六班的那些孩子你不大熟悉吧,但我喜欢他们,和喜欢你们是一样的,甚至还有好多好多让我抱有好感的人,还没来的及去交往,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割开了。 刚才和郭子辰通电话了,通了很长时间的话,讲到没有话可以讲了,就那样一直挂着,也觉得挺好。原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孩子,可是他刚才说了好多好多深刻到让我崇拜的话来,我觉得自己经历的那些,也许算不得什么吧。又或者,我们没什么两样,一样是在蒺藜中孤独行走的人,疼痛满身,鲜血流过了所走的道路,却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港湾,所以一直漂泊或者一直守着各自盘根错节的孤单。 我把那些喜欢看的书留给你们,写上自己的名字,是为了你们能长久地记住我。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幸运儿,不被遗忘。那些隐忍而努力去追求幸福的孩子,我一直记得你们的名字,是那么长长的一串,连同你们的稀薄绵长的故事,一起延展在我的记忆里。 --喜欢音乐到发狂的岳悦,每次我提到流行音乐或者例如陈冠希元彬这样的帅哥时,她就会浑身颤抖,我觉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王子,据传说,在篮球比赛中表现得异常勇猛,简直像个男孩。--其实我可以想象得到。离开的时候,与我的眼泪遥相呼应的好像只有王子啊!想到这我就有点慰藉了,不是我一个人傻瓜一样在那抹眼泪。 --小关,twins,小白,王宁,F4,星轨,情人,字典来也,晴天雨,没没,妙忆,火格,E.T,当然还有你,小海(我愿意这么称呼你)……希望时光可以打包,然后邮寄到很远的将来,等到衰老开始的那一天,我们将这一段时光拿出来,一起分享年轻的喜悦。 不幸的孩子,要咬紧牙关。 幸福的孩子,要珍惜时光。 所有的孩子,我一直爱你们,但请原谅我的挂一漏万。 小海,我真的就要离开你们了。将要去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并且陌生的城市,过和现在迥然的新生活,再也不能见到你们。让我忧愁的是,我是一个不适应时光的人,总是跟在时光的身后磕磕绊绊,我怎么和你们说再见,我怎么接受没有你们的事实?尽管我是一个大人了,我知道,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人的一生,将不断与你身边的人相遇然后再告别,那些你遇到的人,都是你生活里的若干片段,即使你最至爱的人,终有一日,也将在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这没什么,这就是冰冷的现实,有许多人可以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可是,我不行,我会记得你们很久,这样,我也会忧伤很久。 所以,我听着五月天的《时光机》,在麦当劳的门前,在大雨的面前,傻傻地哭掉了。在别人的城市,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蹲在那哭泣。我知道,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我一直会往前走,心里怀揣着你们的美好,即使你们早已把我遗忘掉。水格。 2005.7于长春 被风吹过的夏天·深北和小米 深北和小米手拉着手肩贴着肩,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麦当劳甜筒,在呼呼生风的地铁站台上等待。身边的有一个妆化得很浓的女孩,在听discman,似乎是放了很大的声音,她包里的电话响起来,也不去接。 于是,深北走上去,碰了碰她的胳膊:"喂……" 她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深北。 "你有电话。" "哦,谢谢。"她是东北口音,很浓厚,也许是赵本山的小品看多了,一直以来,觉得东北口音和时尚没法搭边,那太过不伦不类。"颜峻,你别在外面,先回家,自己弄点吃的。" "……""我在地铁站,信号不大好。我们经理约我出去谈点事。""……""没什么,我们老板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把我怎么样不还有你嘛!"她果断干脆地将电话挂掉。 "你听的什么歌,很好听么?"小米问。--小米总是这样,什么情况她都能与陌生人搭讪,且不觉得脸红。 "名字很好听,叫做《被风吹过的夏天》。"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空白。 再然后,从远处走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深北和小米都不喜欢这样的穿得很正式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浑身都是铜臭味,又老又丑。她们喜欢像陈冠希那样坏坏的、嘴巴歪歪的小男生。若对一下号,范文希真就是那样一个小孩子呢。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她们的头顶,落在那女子的身上。 "小欢,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女子边说边把一只手递过去。 深北和小米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哇,好好浪漫啊!" 地铁来了。她们都跳了上去。地铁站一下变得空旷起来。谁都没有话说了,只能保持沉默,随着地铁在地下迅速穿行。这个夏天,有点闷热,经常是热得没有一丝风,天像是一个被烧烤的闷罐。她们还记得去年中考前那几天时间,父母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集体对她们卑躬屈膝:第八节课之后,是等待更加漫长的晚自习到来的一段间隔,每天这个时候,家长们都拥挤着来到学校门口,弄来了各种各样的美味,就是恨不得做一顿满汉全席运过来给自家的孩子吃。有些孩子对站在铁栅栏的外面的父母发脾气:"这什么呀什么呀,天天叫我吃这个腻歪死了!" 家长说:"这个对大脑好。" 那时候,小米就对着深北笑了。 她说:"我们不这样,我们做乖孩子!" 记得那时候,她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一个男孩子。是体育特长生。 她们似乎是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他。相互约定:中考前的一天晚上就去对他表白。深北想了想觉得不妥帖,因为那样会影响他的成绩。既然是喜欢他的,就要为他着想。他好我也好!小米听深北那么说当时就笑掉了,笑得花枝乱颤。深北搞不明白小米为啥笑就穷追猛打地质问。小米说他好你也好,你不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吗。深北一下就想到了某个电视广告也吃吃地笑起来,于是点着小米的头说你好色袄! 两个小破孩最后还是约定等中考结束后再去找那个男生表白。小米还气焰嚣张地说他考到哪个学校我们就去哪个学校读书。我们要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是属于我们俩的。 上晚自习的音乐声响起来了。 她们叹了一口气,恹恹地走进了教室。 那真是一段黑色的时光啊。天空如同一条黑色汹涌的河水,在头顶呼啸着流淌过去。每当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都觉得格外的窒息。小米说:"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了。" 深北说:"真的不再是蓝得透明蓝得想要人凑上去闻一闻的天了。" 男孩突然出现在小米面前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他拦住她,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 "你好,你可以陪我一会吗?" "我不认识你。"小米矜持起来,--小小的窝在胸腔里的心脏却在跳个不停,不知道漏掉了多少个节拍。 "可是,我喜欢你。"他踢了踢地面,语气淡得像是没加盐的菜,没有一点味道。 "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小米恶狠狠地说,"回家去和你妈说吧!" 小米的话像是一根钉子,紧紧地将男生钉在了原地,他脸憋得像是茄子一样的紫色。小米头也不回就走开了。 "你可以跟我去坐摩天轮吗?"男生还在他身后大喊大叫。 小米说:"我恐高!" "那……" "那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小米特特挥斥方遒地踢了那个她暗恋了好久的体育特长生。心喀嚓喀嚓地疼,却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她当时多想停下来,特温柔地对他说,这正是我想的呢!--好恶心好恶心,小米吐了吐舌头,把他一人扔在身后大步走开。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做摩天轮? 她去找深北说了这件事,她们俩站在一块醒目得让人胆战心惊的大牌子下面:距中考还有15天。 阿拉伯数字15被写得很大很难看,像是一个怪物。 小米说:"他主动出击了。" "是么?"漫不经心的询问。 深北的口气泄露了她的内心,和小米在一起,她显得过于安静。--现在的男生都不喜欢像她这样像林黛玉似的女孩。--除了学习,她在任何方面都不及小米,这使她有点沮丧。 "没有什么啦?我不会抛弃你跑去和他在一起的!" 深北说:"他怎么不跑来对我说那句话呢,他要是找我说,我就一口答应他!--哼,狠狠地把你抛弃!"深北定定地看着小米。 小米跳起来去打深北:"好哇好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今天我剐了你这坨屎!" 深北跳开去,叫着,"来袄来袄!" 小米还没抽到深北呢,深北就抽风一样淌了一脸的血,怪吓人的,好像小米是出手如风的世外武林高手。 "你怎么了?"小米静下来,很迷惑的表情,"深北,你没事吧?" 深北这傻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你流鼻血了。" "哦。"深北举起了右手,她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老是出,因为快考试了吧,我压力一大,就流鼻血,都已经习惯了。" 小米掏出面巾纸递给深北。 然后她们一起往水房走去,小米去陪深北洗脸。路上,她们又撞到了那个男生,他高高大大地紧贴着墙壁站着,眼神游离,欲言又止。 "这小子看上去……有点傻!"小米说,"怎么没当初在球场上看起来帅呢!!!" "行了,你这个花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看帅哥啊!" "我流鼻血,是和帅哥有直接关系的!" 哈,难得深北说出这么下流经典的话来,小米差点笑翻。 水龙头拧开,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就像是小米的心事一样难缠,叫人烦躁。小米捅了捅深北的胳膊问,"去做摩天轮什么意思?" 深北不明所以地应着:"小米,你抽疯了?什么摩天轮?" "哦,没什么。" 下午,很热,阳光白花花地覆盖下来,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男生的脑袋统统让驴给踢了,天热得这么不像话,他们还在外面玩命似地踢球。小米和深北藏在教学楼门口的阴影里,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水杯,看着操场上的男孩子们。 "哎,要是我考不上一中……我老妈肯定饶不了我!"小米说。 "是死是活,就这样了,去不了一中我就去哈佛--哈尔滨佛学院!!" "你学习那么好还担心上不了一中?" 深北说:"小米,我好像觉得我的生活里缺少点什么?" "少什么?不是挺好的么?--你有爹有妈有吃有喝还有我,你也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什么也不缺嘛!" "我的生活一直太平静了,一点……怎么说,就是一点让人激动的东西都没有。那天,我在家看梁静茹的《爱的大游行》,她一边唱那首《掌声响起来》一边流眼泪,有时候,我就想,也许那样的生活是我的梦想吧。站在一个好大好大好辉煌的舞台上,四周有起伏绵延的人群对我顶礼膜拜,在我身后有不断窜上高空的焰火,我是一个让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女孩子,像是一个女王,或是一个神,倾国倾城。权倾天下。--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我一直胆小怕事,连在人前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紧张。"深北说得激动起来,眼泪刷刷地流出来,"其实,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对你说,比如我很嫉妒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打败你……" "深北,你没事吧?"小米给吓着了,今天深北咋这么反常啊,难道她受到了刺激。小米一转动眼珠,想说几句搞笑的话调节气氛,"深北,要不咱们俩装玻璃吧!"一边说一边搂上去。 深北跳开:"讨厌!你正经点听我说话!" "袄。"小米自讨没趣。为了弥补刚才的尴尬,她说,"要不第五节课我们不要上了?我请你去喝珍珠奶茶。" "要得吗?" "有什么要不得?上了这么多年学,你有逃课过吗?" "没有。" "真失败!我们还有那么几天就要中考了。再不实践就没机会了。走啊?" 于是,她们胆战心惊地向学校门口奔去。 忽然就觉得很畅快。真的非常非常畅快。原来平静得接近死寂的生活像是被石头敲破了一个洞口,出现了罅隙,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进来。深北觉得逃学简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同班级那些男孩子乐于去打群架一样让人上瘾。 珍珠奶茶店在这个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来,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只有深北和小米两个女孩傻兮兮地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这里太安静了,搞得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话说,是不忍心打破这寂寞还是无话可说,她们心里也不清楚,只能埋着头叼着吸管,偷偷地看店里长得很帅气的服务生,他正坐在吧台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极了班级里那些上课爱睡觉的瞌睡虫。 深蓝抓住小米的手,眼神楚楚可怜,"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孤单?" "你孤单什么?有我啊!" 深北摇摇头,"小米,你不能不理解我,小米,咱俩是哥们,哥们是友情,那和我要的不一样。我经常能梦见一个穿白衬衫的非常干净的男孩子,但是他的面目一直模糊不清,我真希望在我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手可以放在他的掌心,放学的时候,可以坐在他的单车上……" 小米深表同情理解状。她的眼睛水灵灵的,里面流着无限的柔情蜜意。真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挖靠,你好花痴啊!"小米的眼睛像是两片桃花,完全地盛开。 "你闭嘴!听我说……" 深北如黄河之水泛滥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没了,中间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停顿。她说得肝肠寸断说得血泪俱下说得肺腑感人说得无以为继说得小米不得不将手中的杯子"咣咚"一声砸在桌子上,大声叫着:"靠,你能行不了?我都快憋死了!" 深北给吓了一跳,双手捂住刚才上下飞舞不停的嘴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小米。 "你要上厕所啊?" "废话,一中午喝了两瓶子可乐!现在又喝了一桶奶茶,能没尿吗?" 深北奇怪地问:"那我怎么没有?" 小米也很认真地把脑袋伸过去,观察了半天深北的脸。 深北不得其意:"做什么?" "我闻闻。" "闻什么?" "闻闻你是不是地球人,我现在怀疑你是从火星来的。星爷说的对啊,地球很危险快快回到火星上去吧。"不等深北反应过来,小米一下子跳开去,像个澳洲袋鼠一样跳到了吧台前,拍打着吧台,啪嗒啪嗒,那帅帅的服务生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刷拉一下钻进了耳朵。 "我要尿尿!" 大约是被吓到了,他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小米。 "看什么看,我是从火星来的啊!" "哦,不不不。"服务生已经站起来,冲小米友好而尴尬地笑着,笑容非常好看而邪气,"你这是正当的生理需要,地球人也一样。" "快告诉我洗手间在哪啊?这回真的要丢人现眼了。" "真是对不起!"服务生耸耸肩,"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们家店面小,所以没有洗手间!" "啊!不会吧。"小米当时眼前冒出了无数好看的金色星星,非常耀眼,几乎将小米照耀到晕倒,"那我岂不会死得很惨!" "这样吧,我带你去隔壁借用一下他家的洗手间。"服务生很懂人情地说到。 "好的,谢谢你,你请我上厕所,我请你喝牛奶!"小米也很够哥们地拍打着服务生的肩膀说到。服务生听完这句话,脸都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话不能去仔细想越想就越不对劲,厕所和牛奶,不管通过什么关系,反正拉在一起总是觉得有点别扭。"我没有别的意思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小米想解释,结果却是越描越黑,搞得服务生的脸更白了,小米着急地看看深北。好嘛,她正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哼,好不容易拣了一个笑,也可怜这孩子了,就让她幸福吧。小米想,等本钢铁少女回来再继续我辣手摧花的伟大事业! 小米回来的时候和服务生就快钩肩搭背了。要说小米这本事可真厉害,再生疏的人三分钟就被她搞得像是认识了八百年一样。 等小米再次回到深北面前时候,深北一脸闺中怨妇的模样:"哎,我就没你那本事。叫我去和一个陌生人打情骂俏简直要比我死还难!" 小米被表扬得比较得意。 她说:"你不是就想要一次像点样子的爱情吗?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哥们我了,咱俩这关系,巨铁,我不帮你帮谁啊!有好看的帅哥,我都帮你瞧瞧。" 深北说:"一准瞧到你怀里去了!" 小米说:"哼,我哪有那么重色轻友!" 深北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上课吧。" 她们冒着必然会被打断一条腿的危险雄赳赳地向学校挺进,"有啥大不了,顶多是皮开肉绽而已!" 结果让她们大失所望,没有任何人来阻止她们的屁股和亲爱的板凳亲密接触,更没有人来问及她们消失两节课光景的原因,甚至连坐在她们身边的同学,都没有人来追问她们的失踪。小米很气愤地说:"真没劲!都没人理我们,原来我还以为他们会唧唧喳喳来问个不停呢!我还以为离校出走会引发一场大地震呢!真没意思!" 深北说,"我怎么觉得,咱俩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觉得好恐怖哦!" 小米拿卷起来的卷子砸了一下深北的头:"恐怖你个头,花痴,赶紧做作业吧。这些都是,简直比三座大山还恐怖!比法西斯还恐怖!比见青蛙网友还恐怖!恐怖恐怖真恐怖啊!" 整个夏天安静而绵长。 两个小女孩经常在午后通个电话,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但却依然不肯挂断电话,只要知道对方还在听,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响,这就足够安慰了。 小米·时光机电话非常简洁:"喂,小米吗?" "嗯。" "老地方见。" 不等我反应,电话被挂断。从听筒里传出来嘟嘟的刺耳的芒音。仿佛细密的针,戳在我的脸上,尖锐而火辣辣的难过。我妈在厨房里也能监视我,大声地吼:"谁啊?" 我说:"深北要我陪她去做头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总是爱拿深北做挡箭牌。"早去早回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妈还在唠叨:"这孩子……" 我也不由跟着感慨:这个男生,我非常熟悉他的声音,熟悉到仿佛是自己的声音。可是,从此再也听不到了,尽管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讲他会经常打电话给我,可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千里迢迢从加拿大打电话给我,换句话说即使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人都不在我身边。 但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激动,飞似地跑了出去,连拖鞋都忘记了换。 他帅帅地戴着一顶棒球帽出现在我面前。 站在阳光下,一脸的灿烂。 "嘿!" 他问我打招呼,然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看着地面。他这个人,很是阴郁。跟他在一起,常常猜测不到他的内心,像是站在一片深沉而无声的大海面前,无法预测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可是,他这个人,我还是喜欢的吧? 他穿白衬衫。好看。 他却总是说难看。这一身衣服,是学校规定要穿的。末了,还要补充一句,真难看! 我们一前一后地在运动场上走来走去,我望着他,他的目光却拉向远处,风吹来,他的衬衫被风吹来,可是我的视线无法逾越他那薄薄的衬衫,看见内里的涌动。 他半挽了袖子:"我们去打篮球?"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打了,你不是一直赖着我要学的吗?"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就要走了?" 他说:"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像言情剧的酸女人一样酸溜溜地问他:"永远有多远?" 他不说话了:"可是你还是我的……女朋友啊!" 他又笑了笑,非常干净的笑,与他严肃起来时候阴郁那么不一样。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没说话,但脑袋里却想到那一幕:半年之前,就在这个体育场举办的jay的一场演唱会上,我们两个因为见到偶像激动得不顾一切地蹦跳鼓掌,最后不知怎么搞的,没有廉耻地抱在了一起。然后,就这样,我发誓一定要剐了这个占了我便宜的小人,于是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一直追问他的姓甚名谁。像个催债的一样,终究是认识了。 在运动场外面的小树林里,我们大吵了一架。 却成了朋友。并且还一直持续到今天。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白纸,说:"这是我在国外的地址,给你!" 我微笑着接了过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条一条撕碎。然后,我非常冷静地说:"你知道么?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我可以在一转身之后就把你忘记!" 他前所未有的惊讶,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我得意地笑了。 然后转过身,迈着可笑的大步走开了。 一步,两步,三步……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多么想他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我,犹如那天在Jay的歌声里,他年轻的身体紧紧地将我束缚住。我是一个多么不羁的女孩啊。 我一边走一边哭。 我心里在喊:"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走,其实我真的没法像自己说的那样,在一转身之后就忘记你,其实我真的想留住那个地址,在你走之后给你写信打电话或者在MSN上聊天,其实,其实,我多么渴望你给我一个拥抱!我们在一起的一百八十一天,却只有一次拥抱。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放学之后或者每个周末,在一起压马路。--这就是我们的悄无声息的地下爱情,即使如此平静亦被时光带走,不可挽留。 为什么时间这东西就这么快呢?很快很快,快到让我不适应,快到让我忧伤。 在我的身后,我听见他很大声很大声地喊了起来:"啊--" 可是,我没有回头,继续走了下去。 深北隔着桌子看着我。这会儿,把手伸过来,两只手攥紧我,她可怜似地问我:"小米,你什么时候经历的这些啊?我怎么不知道呢?和我比起来,你一点也不苍白。" "我们这个年龄,还是学习要紧地。哈!" 深北点了我一下脑袋:"少跟我玩严肃!搞出这么老掉牙的话题,你看你现在这副嘴脸,简直就像是一出土文物!" "本来就是嘛,还有几天就中考了。你不紧张啊?" "紧张。可……" "什么?" "我觉得我的初中就这么过去了,什么都没留下,一点也不像你,还有一次那么可歌可泣的爱情。" "我这算不上什么爱情。" "为什么?" 我没有去解释,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柠檬汁。我也不想去解释。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的,说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的了,有时候,是真是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中考很快就到来了。 这个时候我根本来不及为我那过早夭折的爱情悲天伤地了,仿佛真的就把他给忘记了,那个只有在笑起来感觉很温暖很干净的男孩,像是被一阵秋风吹得干干净净,不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Email: 小米: 原谅我吧。中考就要来了。有时,我想,我真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身边,别让你一个人徒手面对这让人崩溃的中考,你一定像是行走在地狱里一样,感到孤单害怕。我该牵着你的手,我该静静搂着你,我该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你的。 你知道吗?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一直到老,到天荒地老,我以为我可以拉着你的手走完这一辈子。哈!现在想起来,有多么可笑啊。 不过有些不可能的事,想想不也是很好吗?尽管别人管他叫白日梦。--我梦想和你并肩站立,或者牵手行走于这落寞的人间。可,当你看清我的面目的时候,小米,你就会把我遗忘。还是祝福你平安,坦荡。 这是我永远不能抵达的信仰,现在送给你。 我对着那封邮件哭了一夜之后,继续投入到中考的奋战之中。那段日子漫长而压抑。像是进了地狱一般。我厌恶身边所有的人,老师和父母的絮叨,同学之间的虚伪和可笑的恶性竞争。那一切嘴脸都不及他的一个微笑。如同在很黑很黑的世界里忽然亮过的一道光。那就是他。 他的名字被我深深掩藏起来。 可是,这个夏天,他却不在我的身边。 中考终于到来了。 真正来的时候,就不觉得什么了。倒是想起来,很让人恐惧。老是觉得天是黑的,黑压压的天,黑压压的人,黑漆漆的夜……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三天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只是等待的日子里太过煎熬,如同漫长的凌迟。 中考结束之后,我和深北上街狂逛。 我记得深北和我约定过,中考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疯狂到底,把累积了三年时间的压抑和痛苦全部释放。为此,我们曾在一起制订了N多的计划,譬如说要把我们雪片一样的卷纸全部焚烧,我们要一整夜都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喝啤酒,抽烟还有学着骂人,反正我们打算做好多好多恶劣的事来,把我们那曾被紧紧束缚着的生活全部打开,爆破,像是窜入高空不顾一切盛开的烟花。 那是多么让人期待的释放啊! 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和深北却安定得像是两只在丛林中遇到危险的小兔子,非常安静,我们手拉着手顶着炎炎的烈日在街上走来走去。 在一家又一家专卖店里蹿来蹿去。蹿到我累得像头老牛,气喘吁吁。深北蹲在地上,不肯再动,我拉起她就走。 "求求你了,小米,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去KFC吃东西吧!" "深北,跟我去李宁专卖店,我去看看护腕。买到合适的我请你吃必胜客!" "真的?"深北这没出息的丫头,听到必胜客,我觉得她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一副痴样。"不过,好奇怪哦,你看护腕做什么?""我想打篮球!"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吧,你?" 我只是沉默:他曾经一直要教我打篮球,却被我拒绝。现在,他离开了,我却又想学了。深北看着我:"小米,你真是发烧了!" "行了。"我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起蹦达着进了专卖店。 --几乎是梦魇一样,隔着一大筐的橙色篮球,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我说不出一句话,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很长时间没有反应,等我有了反应之后,我的意识是:不会是我花眼了吧,或者,或者他有个孪生兄弟,再或者,我是在做梦吧,再再或者是不是我真的陷入了自己编撰的虚伪谎言之中不能自拔,真的爱上他了,爱到出现了幻觉…… 深北在远离我的地方看鞋子。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那,一动不动,惟恐她跑过来,其实就算她跑过来,又有什么,没什么的,他和她又不认识。 "你不是去了加拿大吗?"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他的头发长了,从他的穿着到他的言笑,整个都变了。他身上原来的那种气质,没了。他成了一个彻底阴郁的男生。 一个人,默默地挑选着篮球。看来,他没有丧失爱打篮球的爱好。 "肖子重!" "嗯?" 他抬起头,穿越了那些漂亮崭新的篮球望向我时,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哦,这么巧?是你,小米?"他还笑了一下,是那样的生硬、牵强。 "你不是出国了吗?" 他几乎连犹豫一下的表情都没有,非常自然地说:"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所以我编造了那个谎言……" 去他妈的!我像个精神病一样冲上去,简直都不能够让我相信的出手如梦,"啪"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我转身抽风一样冲出专卖店。 等深北找到我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消气了。 我说:"深北,你知道我跟你讲过的那个男生吗?" 她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 "我跟你说,深北,他就是一个贱人,是一个伪君子,是一个畜生!我诅咒他生个孩子不拉屎!" "你别恶心了。" "可是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我一想到他就有拉不出屎的感觉。他这个人……我跟你说,从前讲给你的那些全是假的,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喜欢过他,我们俩见面也绝对没有那么罗曼蒂克,我们是初二那年的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认识的,我们也没有拥抱,只是彼此撞了一下,就那么认识了。然后,他这个人,没皮没脸地追我,从开始到最后,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从来都没有。我们连牵手都很少,更别提亲吻了,我只记得自己趴过他的肩,那一次,我回家被我妈狗血淋头地臭骂了一顿,我就给他挂电话,他出现在我家楼下,我疯子一样向他冲去,抽风一样趴在他肩膀上大哭了一通。结果被我妈在阳台上看见了,回家之后又挨了一顿臭骂。后来,他说他要出国。我就说那你就出呗。然后我就把他给踢了。离开他之后,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别人说的思念的那种东西离我好遥远好遥远……深北,你相信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深北,我没想过他,真的,我真的没想过他……" "可是,小米,你流泪了。" "他没有像我梦想的那样,是一个衣着干净的男孩子,手持大捧的玫瑰花站在我的窗子下喊我的名字,也没有在摩天轮上紧紧地将我拥抱。"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深北说:"小米,我一直不懂得爱,爱情这东西是什么呢?爱情是带刺的吗?总是伤害人……小米,你知道吗?你只在意你在乎的那些人,一旦他们做了背弃你的事,你就觉得无可容忍,你会受伤、委屈,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以你想过没有那些喜欢你的人呢,他们一直站在你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你,忍受着你带给他们的伤心绝望,忍受着你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你不是一样在伤害他们吗?" "深北……" 我看见深北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绝望。 "深北,怎么了?" "对不起,小米,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神经质。" "到底怎么了?深北!" "小米,还记得那个体育特长生吗?" "哦。"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傻兮兮地跟在我的身后。"记得,他怎么了?"--那个傻瓜一样的体育特长生,我记得他老是像个贼似地跟在我身后,有一天,我忽然掏出一把刀来向他冲去,怒气冲冲地喊:"你要是再跟着我……" 他怯怯地说:"你是要自杀吗?宁死不屈?" 我哭丧着脸说:"我是要杀了你!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他很诚实地冲我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以为你要自杀!" 他气得我差点当场暴毙。 深北告诉我:体育特长生是她的邻居,他告诉深北他喜欢我,却没有勇气来和我讲。他害怕初中的时光将会像是火车一样轰隆隆飞过去,再没机会被提起。--而现在,真的没机会再提起了…… 我像是一个被融化的雪人站在夏日的阳光里,想那个体育特长生,那样高大,那样怯生的眼神,那样……那样不真切,宛若一个虚假的谎言,在灼灼的日光下花一样盛开着。 我想起之前他问过我的话:"你可以跟我去坐摩天轮吗?"我当时说:"我恐高!" 他说:"那……" 我说:"那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 哼!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做摩天轮?真是莫名其妙。--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莫名其妙了,我记得自己曾经像个花痴一样,对着一大堆的朋友还有深北说过,我有一个信仰,能有一个男孩子和我坐在高高在上的摩天轮上,紧紧地搂住我向我表白。我记得当时我这句话麻倒了全班所有女生号称"麻姐"。--倒,只要不是芙蓉姐姐就好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矫情的想法。 我更不能知道那个男生是怎么晓得,并且死死记住的。我疑惑地看着深北。 "所以,你背地里把我介绍给他?" "有一天放学,他把我截住,结结巴巴地问我要你的地址……我想了想,就告诉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跟我一起回家,在路上的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唧唧喳喳地问我关于你的一切。好多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其实不是,我能和他走一段回家的路,完全拜你的所赐。" "深北……你别激动!" "我没激动,我只是想说,我非常喜欢他。可是为了你,我又不能说出口。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后来,我就宽慰自己,爱情是什么东西呢,爱情就是奉献,非常无私的奉献,只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幸福,自己忍受一些又能有什么呢?看《泰坦尼克号》,看到杰克沉入到冰冷的海底的时候,我就非常绝望。整个电影里,最让我心疼的就是那个情节,那张干净俊美的脸,就那么安静地沉了下去。但为了爱人的誓言,露丝选择活了下去。我相信,那就是爱情的力量,连绝望都可以拯救。我甘愿为他做一些事情,只要他觉得快乐,我就无所谓了。可是你却一再一再地伤害他,你是那么残忍地伤害着他,如同凌迟一样一刀一刀扎中他的命脉,看着他难过,我的心一片疼痛。" "对不起,深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拒绝,拒绝!!!" "……" 说完,深北蹲下去,瑟缩着双肩。他像是一个雪人,在太阳下全部融化了。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隐忍了那么久的深北,我最好的小姐妹,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 我也蹲下去,拿一个肮脏的雪糕棍拨拉着地面上的蚂蚁洞,我喃喃地说:"深北我们都要好好的。" 深北说:"小米,我真的很想他,可他不在了。" 然后,我们就那样姿势难看地抱在一起哭了。 人生中,有一些朋友,就是为了用来抱头痛哭的。 而那些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那些让我迷乱或者为我痴狂的男孩子,到底哪一个是值得我珍惜的? 我真的迷茫了。 像是一只孤燕,失去了方向。 我们像是两个男孩子一样在街道上四处乱逛。路过"石头记"的时候,深北站在那突然问我想不想进去看看。我说那就进去呗。可是等我就要迈进去的时候,深北又把我拉开了,一句话不说,脸色极其难看地迅速逃开。就这样,到了晚上。 深北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要一夜不回去嘛?" "嗯。"我头大如斗,因为遇见了肖子重,我的心情极其恶劣。--他居然欺骗我的感情,如果不是我今天撞到他了,说不定他还要骗我多久呢。 "那我们现在去哪?"深北像是一个完全没有主意的小孩子。 其实我也是。可我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我装成一个大人的样子。挥一挥手,我们去蓝色月光酒吧。 "可,可是我从没进过那种地方。" "正因为没进去过,我们才要进去的嘛!" 深北大约是害怕了。 我们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的光景。我们像是在夜空中迷航的两只飞机,紧紧地挨在一起,跟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我们俩的手机全都没电了。只能扔在书包里,连充当玩具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在这之前,我们曾去打过电玩,去过网吧CS,还去洗浴中心打台球,可是我们根本就不会打。那的男服务生色迷迷地看着我俩说:"小妹妹,要不,你俩在这等一会,等到凌晨,我陪你们俩打。你们不是不会吗?没事,有哥哥在,一定会把你们俩教会的!" 吓得我和深北转身就逃。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站在交替闪烁的红绿灯下面哈哈大笑。 然后我模仿着那个男人的腔调:"小妹妹,要不,你俩在这等一会,等到凌晨,我陪你们俩打。……靠,真他妈恶心!" "像一玻璃!"深北补充道。 我们进了蓝色月光酒吧的时候,正是这里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一撮一撮的人躲藏在酒吧的各个角落。这个地方不是很闹,以前去过的地下摇滚场子,闹得简直要吓死人,那些人打扮得光怪陆离非常玄幻,头发除了被染成红色绿色或者根本看不出来的颜色之外,还理掉了两侧的部分,只留下前额头那一条,简直和妖精没什么区别。一句话,进了那个酒吧,就如同进了盘丝洞。满眼晃动的都是妖精。 这个酒吧很安静。 台上坐着一个男生。 他埋着头,穿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正在调音。我拉着深北坐在吧台前要酒喝。这个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下面,我给大家唱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每年的这个季节,都属于分离。我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位毕业生,我把这首歌送给你们,其实,七月不仅仅属于分离,七月还属于崭新生活的开始。" 整个酒吧就更安静了。 很长很长时间的安静,很长很长时间吉他的安静的旋律在旋转绵延流淌,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一个天籁般的声音降临了……深北说:"咦?小米?你看……" "看什么?" "是不是他?" "谁啊?" "就是……" "啊啊啊!"我忍不住尖锐地叫了起来。深北冲上来捂我的嘴巴,可是她一个小弱女子怎敌得过我这般的钢铁战士呢!不过要不是深北提醒我,我还真的没认出来。我像个疯子一样啊啊啊没完没了的叫唤,兴奋得跳了起来,傻瓜一样摇晃着光光的手臂,像是一个猿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