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童年,我总会想起头顶那一片无垠的蓝天及闷热潮湿的天气。我出生在澳大利亚北昆士兰的汤斯维尔市,大树和灌木沿着海岸郁郁葱葱,海边能够眺望到磁岛。现在想起来,童年的故乡还是很美的。天气里的那股子热劲深入骨髓,一辈子也不会离去。 1971年7月3日,我妈妈被送到巴塞尔医院,下午三点左右,我出生了。按妈妈的话说,我当时一头黑发,圆圆滚滚,大吵大闹,长得像个小爱斯基摩人。 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小时候特别爱说这句话。我不喜欢被关在摇篮围栏里玩耍,但是对妈妈摆放在围栏里的书很入迷,慢慢地就学会了读书。首先是瓢虫出版社的儿童读物,然后是人猿泰山、苏斯博士和《动物农场》。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就一直搬家,但最后总会回到磁岛上——当初正是詹姆斯?库克以为岛干扰了罗盘,才取名为磁岛。我两岁的时候,妈妈认识了一位名叫布雷特?阿桑奇的男子,他是音乐家,巡演剧团成员,和妈妈结婚后待我很好。我的家庭活动很多都是在户外进行的。我们天天游泳,后来我和外公还在桑登河和鲨鱼海滩一起钓鱼。我还记得和妈妈一起骑车从山上一路冲下,伸出双手摘从头上呼啸而过的水果。我们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跋涉到另一个地方,我总是有一股子探索的精神,“为什么”这句话一直挂在嘴边。我父母对“为什么?”并不躲避,总会列出种种可能性,让我自己决定答案。 等我到五岁时,就已经在很多地方住过了。对我们而言,北昆士兰就像是一个流动的家:不管走到哪里,熟悉的天气似乎都会尾随而至,我旺盛的好奇心也一直没有减弱。妈妈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忙于做个活动分子,但她非常清楚变革拥有强大的力量。当时在阿德莱德住了一段时间,我们挨家挨户宣传禁止铀矿开采。因为渔网给海豚带来的伤害,我们家再也不吃金枪鱼,后来当捕鱼方式在社会抵制下终于被迫有所改善时,我们欣喜若狂,觉得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还有一次在利斯莫尔,妈妈因为参加了阻止雨林砍伐的抗议活动,被押进牢里关了四天。她的那次经历以温和但坚决的态度给我上了一堂政治活动课。我们深信,只要努力,变革总是可能的。 我总共转了30多次学。学校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问题。金老师虽然教会了我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是我的男性模范,但依然打消不了我觉得学校就是浪费人生的念头。也许我真的是天生就讨厌“体制”,而学校对我而言就代表着体制。我开始违反学校禁令,蓄起长发。说来也奇怪,我这一辈子都因为头发被别人嘲笑和议论,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爸爸妈妈建议我剪掉一头乱蓬蓬的金发,也是为了让我自己好打理,但我就是不听,越反叛就越得意。不久之后,我就不按常理系鞋带了。我发明出一种复杂的方法,将鞋带绕在脚踝上,不系成蝴蝶结形状,而是打成一个结扣,后来还向其他孩子推广。接下来,我决定连鞋都不穿了,老师们立刻把我当罪人一样看待。只要一转学,我就是学校的新生。这种现象发生太多次了,每次都以新生身份面对新的同学,我需要通过叛逆的行为来扬名立万。我家没有电视,经常入不敷出,有时候全家还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洋白菜。我一向乐在其中,人生正因为这样才丰富多彩,这才叫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我九岁时,父母离异。当时似乎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打击,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代表了我人生中一段天堂般时光的终结。对我来说,尽管居无定所,四处游荡,憎恨学校,但那段时光却是大自然带给我的启蒙。清新的世界,湛蓝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白色桉树的芳香。当然了,人性总是比物质环境复杂得多,如果人生不被沉重所困,也就不叫真正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