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之父：威廉•塞利格——前言：被遗忘的先驱

架着金丝眼镜、胡子花白的塞利格接过了他的“小金人”奖杯，用颤巍巍的声音向赫尔肖特和全球广播听众自述成绩。早在1909年，他就已经在洛杉矶投身于电影工业之中，他本人更是从1896年起就决定为电影事业献身。就在此次颁奖典礼的一周之前，他刚刚庆祝完自己的84岁生日。 四个月后，威廉•塞利格再次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之内，但遗憾的是，这次是他逝世的消息。不久之后，他就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他最早将美国的电影工业带到了洛杉矶，他也是好莱坞电影创世纪的开拓者和见证者，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在影迷和历史学家中如此默默无名？草率的答案是，由他一手创办的塞利格透镜公司（Selig Polyscope Company）在1918年就已经停止电影制作工作了。实际上，塞利格本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仍然是一名非常活跃的独立制片人。他的电影作品鲜为人知，不过却没有多少人收藏他的作品。事实上，在这六十年当中，历史学家和研究者完全可以享用大量有关塞利格透镜公司的资料和档案。 1946年到1947年，威廉•塞利格将公司的电影资料如数捐赠给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图书馆。在他的捐赠中，光是资料就占据了足足四米长的空间，其内容包括书信、制片文件、剧本和剪贴簿等，远比其他电影公司所提供的资料更加丰富。塞利格还捐赠了许多照片，摞起来足有两米厚，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五百多部现已遗失的电影剧照。事实上，在塞利格1896年到1938年出品的三千五百部电影中，只有二百二十五部留存至今。这些影片在电影商业化进程中的意义非凡，影响深远。遗憾的是，除了少数电影专家以外，大多数研究者都对这些沉甸甸的史料熟视无睹。 绝大多数的电影史仍是基于自吹自擂的过时报道、自说自话的回忆录、粉丝的臆想著述以及关于早期电影工业的不实论述。一般而言，人们都笃信好莱坞源起自塞西尔•B.戴米尔（Cecil B. DeMille），他在1914年与其他导演共同执导了影片《红妻白夫》（The Squaw Man）。而早在几年以前，威廉•塞利格就已经在洛杉矶发展起自己的电影事业。他的成功无疑成为其他美国电影公司前进道路上的指明灯，在戴米尔和他的公司来到洛杉矶之前，这里已是一座欣欣向荣的电影都市。事实上，在追悼塞利格之时，戴米自己尔也承认，他一到洛杉矶就去拜访了塞利格，并且向他学习制作电影的相关经验。 D.W.格里菲斯（D.W. Griffith）同样被认为是好莱坞的缔造者。1972年，他出版了未完成的回忆录，名为《好莱坞的缔造者：格里菲斯自传》（The Man Who Invented Hollywood: The Autobiography of D.W.Griffith）。毋庸置疑，格里菲斯确实塑造了一直使用至今的电影视觉语言，但他的创造更多局限在了银幕影像的呈现和剪辑范围之内。虽然这些技艺仍是电影艺术的基石，但“好莱坞”的意义却远远不止这些。 尼尔•盖布勒（Neal Gabler）曾批判性地表明《他们自己的帝国》（An Empire of Their Own）一书的副标题是“犹太人如何缔造了好莱坞”（How the Jews Invented Hollywood）。如同战无不胜的军队一般，美国第二代电影人重写了电影的历史，以此来满足他们的利益并传承前辈的衣钵。然而，很多归功于这些电影大亨的创新其实塞利格早就已经实践过了，并在这些制片人的事业起步之时提供了无私的帮助。犹太电影人从美国东北部来到洛杉矶，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躲避人身迫害，同时也是为了追随塞利格的成功以及他的艺术模式，比如选择一处气候舒适、地理环境多样的外景地，以实现全年无休的摄制工作。 为了更好地论述为什么威廉•塞利格缔造了好莱坞，我们可以参考塞利格所做出的以下创新和成就： * 与同时代的其他竞争对手相比，他坚持不懈地选择制作更长、更复杂的电影，并且完成了美国最早的、两卷长的叙事电影，以及最早的两小时电影长片； * 制作了美国最早的悬疑系列片，影片的高潮部分紧张跌宕； * 通过与报纸等媒体的创造性合作，开始逐渐推广个人电影； * 为大型企业客户制作了一系列最早的商业化电影； * 在西部拍了第一批西部片，片中涉及真正的牛仔和美国原住民，这也使得真实的地理元素成为西部片这类电影的主要特征； * 创造和发展了“丛林－冒险”电影； * 打造了一个可以作为公共主题乐园的摄影棚； * 出品了美国第一部恐怖片； * 发展了成功的美式新闻短片［这是与威廉•鲁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合作的成果］； * 美国最早将摄影棚与外景地结合起来拍摄的电影人； * 鼓励合同演员自编自导； * 利用自己的电影培养起遍布全球的观众，为美国电影的霸主地位做出了巨大贡献； * 出品了一部导致天主教教会禁止教徒观看的影片； * 资助考古学家对世界偏远地区的探索，积累了极具价值的纪录片和大量底片，大大丰富了情节剧和“丛林－冒险”电影中的异域场景； * 帮助美国第二代制片人在电影行业起步、立足，由此才有了华纳兄弟、米高梅和福克斯等好莱坞著名影业公司； * 在南加州建立了拍摄基地，此后他又在洛杉矶制作了第一部故事片，并在洛杉矶建立起第一家长期可供使用的摄影棚。 从上述创举中我们可以看出，所有电影人几乎都跟随在塞利格的身后，他们不仅模仿了他的电影和商业实践，而且还跟着他去了洛杉矶。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现在，对于所有影迷而言，好莱坞指的已经不仅仅是洛杉矶的一个地名，它还包括多种电影风格与支持它不断发展的商业模式，实际上这些内涵远在“洛杉矶”本身的意义之外。著名导演约翰•福特（John Ford）曾经说过：“好莱坞并非一个地理概念，我们都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米高梅电影公司黄金时期出品的大多数电影结尾都有这样一行字幕：“全剧终，摄制于美国好莱坞”，但其实它的片场和办公室都坐落在卡尔弗城（Culver City）。华纳兄弟影片公司的情况也大抵如此，虽然它的总部位于伯班克（Burbank），但大多数影片都摄制于好莱坞。如果塞利格没有率先前往洛杉矶，并且证明了那里是拍摄圣地，恐怕也不会有人考虑在洛杉矶附近进行电影拍摄工作了。 虽然有上百人将他们的聪明才智贡献给了塞利格透镜公司，但那些被冠以威廉•塞利格名字的电影仍然让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一篇发表于1911年的文章指出，塞利格和他的公司是一体的：“当有人提到‘塞利格透镜公司’时，其实这专指塞利格，他堪称其奠基事业的领袖人才和领跑的精神力量。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这一事业的各个细节。” 目前，关于塞利格的著作仅有一本出版，由卡尔顿•C.拉休（Kalton C. Lahue）编辑的《电影先锋：塞利格透镜公司》（Selig—Motion Picture Pioneer: The Selig Polyscope Company）。虽然这只是一个起点，但这本书还是提供了这所公司七年内拍摄的所有电影的上百张剧照，以及十几篇评论文章。 诸位现在读到的这本书就是我希望能在拉休编著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这段历史尚未定论，塞利格和他的员工以及电影工业发展的诸多层面息息相关，难以涵盖在一本书中。虽然拉休的探究确实对于塞利格最重要的作品进行了美学分析，但它并非是一本研究电影主流话语的理论沉思。本书力求提供一份空前的关于塞利格和早期电影工业更完整、更准确的历史，查漏补缺，纠正对于电影工业奠基和发展的长期错误和认知。 我希望这本书能带给电影学者们一些挑战，让他们重新研究自己疏忽已久或被轻视的资料，并且能激发出对这位被忽视的开创者和先锋的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