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猩猩的政治——最初的一击

1976年的夏天特别热也特别干燥。在欧洲各地，草都在逐渐枯黄。阿纳姆周围的森林也被大火所毁。曾经有那么一刻，一条火龙靠得离动物园那么近，以至于我们都为动物们的安全而担心起来。而在这个黑猩猩群落内部，从社会意义上说，那同样是一个真正漫长而且热辣的夏天。6月21日下午，我看到耶罗恩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牙齿。我还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尖叫与哀嚎并同样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处于需要支持、安慰与鼓励的境地。此外，他与鲁伊特之间的体形大小上的差异也突然消失了。 显然，在那天早上，一场重大的变化就已经在酝酿中了，因为鲁伊特已经公然与施嫔交欢。那时，施嫔刚刚进入发情期--她的生殖器肿胀得厉害，因而，对雄黑猩猩们来说极具性魅力。耶罗恩通常对其他雄黑猩猩的性交是极不宽容的，但这一次，当鲁伊特与施嫔在离他只有10米远的地方交配时，他却麻木地躺在场地的中间，一动也不动。他甚至退让得更远，以至于他调转头去将背对着他们，好像他宁愿不要看这不快的一幕似的。起初，我们的设想是： 耶罗恩得了重病，因而让鲁伊特占了上风。但事实证明我们错了，因为我们发现那天晚上耶罗恩的胃口完全正常。 那天下午，鲁伊特以围着老首领绕大圈圈的方式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并挑起了几次精彩的互动。他就这样为他与耶罗恩之间的将要拖延很长时间并将愈演愈烈的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威胁性武力炫示与真正冲突发出了开始的信号。下面是一份关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公开对抗的报告： 1976年6月21日： 下午1点45分。 鲁伊特在大约15米之外围着耶罗恩打圈圈，他全身的毛发都竖立着。他狠狠地跺着脚并用他的手掌猛烈地击打着地面。他捡起沿途所发现的任何棍子或石块并猛烈地将它们抛出去。耶罗恩坐在草地上，时不时地朝鲁伊特很快地瞟上一眼。当那个挑战者位于他背后时，耶罗恩并没有调转身子，而是略微调转头以便能通过肩上的毛发偷偷地观察鲁伊特在干什么。有时，鲁伊特走到离耶罗恩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这时，耶罗恩就会毛发竖立着站起来并向前跨出一步。在这一短暂的对抗过程中，这两只雄性都互相不看对方一眼，而一旦鲁伊特离得远一点，耶罗恩就会立即回到他原来在草地上坐的那个位置上。 在绕了大概六七圈后，鲁伊特朝施嫔走过去并查看起她的生殖器肿胀部位来。这时，格律勒朝耶罗恩走过去并给了他一个吻。尼基与丹迪两个朝施嫔走过去，在经过耶罗恩身边时，他们两个之中没有一个去"问候"耶罗恩，这可是极不寻常的事情。后来，鲁伊特与丰士一起玩了起来，那时，丰士是群体中最小的孩子。丰士的母亲弗朗耶与大妈妈朝鲁伊特走过来并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鲁伊特开始给大妈妈做毛皮护理。此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群落里安安静静的。直到耶罗恩站起身并开始朝施嫔走过去时，这一局面才发生了变化。 下午2点25分。 作为老习惯，普伊斯特总是会出现在具有性魅力的雌黑猩猩身边，这一次，自然是在施嫔身边。普伊斯特向朝她和施嫔走过来并准备跟她们待在一起的耶罗恩表示"问候"。这时，鲁伊特立即变得不安起来，他的毛发轻微地竖了起来，他着手收集一些粗大的树枝，并开始轻微地"唬唬"地吼叫着。看到这种情况，耶罗恩离开了施嫔，当他从鲁伊特身边走过时，他的姿势略微带点威胁性武力炫示的样子，这一次，他同样没朝鲁伊特看。耶罗恩走到大妈妈身边并开始给她护理起毛皮来。当耶罗恩做这件事的时候，大妈妈一直在不停地朝四周张望着以便搞清楚鲁伊特在干些什么。正当耶罗恩为了更加公然的行动而给自己打气时，鲁伊特拥抱了弗朗耶一会，而后走向耶罗恩与大妈妈并在他们的正前方坐了下来。鲁伊特发出的"唬唬"声变得越来越大，终于，他站了起来，以尽可能倾斜的姿势朝大妈妈与耶罗恩猛冲过去，差一点就撞上了他们。耶罗恩立即站了起来，不过，当鲁伊特从他们身边冲过去时，他又很快在大妈妈的背后坐了下来。 下午2点35分。 当鲁伊特正在准备他的针对耶罗恩的第二次行动时，尼基利用这一时机与施嫔交欢。其他的猿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鲁伊特首先对大妈妈发起攻击，她尖叫着逃走了。接着，鲁伊特又在耶罗恩面前坐了下来并以蔑视的神态对他吼叫着。耶罗恩独自坐在一段倾斜的树干之下，鲁伊特开始爬那段树干，一边爬一边做着威胁性武力炫示并大声地吼叫。耶罗恩迟疑地看着他。现在，鲁伊特已攀登到比对手高出几米的树干上，他有节奏地用力捶打着树干。最后，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刚好在耶罗恩的身边着地。鲁伊特给了耶罗恩一记有回声的响亮的掌击，而后，就立即跑开了。耶罗恩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而后，跑向一群猿--其中有格律勒、克娆姆、施嫔、丹迪、亨妮以及其他几只猿，并一个接一个地拥抱他们。一场几乎所有的猿都卷了进去的混战爆发了。在一大群吼叫、尖叫与咆哮着的支持者兼同情者的支持下，耶罗恩向他的挑战者逼近。 在那一刻之前，毛发轻微竖立着的鲁伊特一直在一定距离之外观察着他的对手，但现在，面对着耶罗恩和他的这支部队，他尖叫着逃了。四面八方都响彻着战争的叫嚣，鲁伊特发现自己遭到了一个由10只或更多的猿组成的猿群的攻击。不过，群体中也有一些成员拒绝卷入这场冲突。例如，吉米就保持着一定距离。耶罗恩曾经两次跑向她并一边哀嚎着一边向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但吉米接连两次都掉转头走开了。那群猿继续追赶了鲁伊特几分钟，而后，突然停了下来。一时万籁俱寂，打破这寂静的只有鲁伊特的尖叫。原来，他已经被赶到了圈养区远端的一个角落里。显然，鲁伊特已经输掉了这第一战。 群体中的"姑娘"之一--乌尔走向鲁伊特并将自己的臀部呈示给他。作为回应，鲁伊特也将自己的臀部呈示给她看，他仍然在尖叫着，因而，他们两个只是屁股对屁股地站了一会儿。突然，鲁伊特发起脾气来。就像一只不能为所欲为的黑猩猩幼仔一样，他在沙地里一边不停地翻滚，一边高声地尖叫；他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还发出呛声，似乎他真的生病了似的。乌尔再一次走到他的身边并拥抱他。鲁伊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然后，在耶罗恩往圈养区中部回走的时候慢慢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整个事件持续了最多5分钟。除了最初的一掌外没有发生其他的肢体攻击行为。 下午2点40分。 几分钟后，鲁伊特又在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了，不过，这次不怎么张扬。他向正与施嫔坐在一起的普伊斯特发起了攻击。做完这事后，他邀请施嫔一起交欢。正当施嫔接受他的邀请时，耶罗恩开始尖叫起来，不过，他没敢干涉。丹迪以"问候"对耶罗恩作出回应，而后又拥抱了他，以此努力使他平静下来。与此同时，鲁伊特则在不受任何干扰地与施嫔交欢。 下午2点50分。 耶罗恩跟大妈妈与弗朗耶待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时，他正在给小丰士挠痒痒，逗着他玩。他的脸上带着游戏的表情，但心情仍然没有完全放松，因为他一直在不断地朝鲁伊特的方向瞄上一眼。鲁伊特坐在不远的地方，身子不停地前后摆动着，用手捡起一些小树枝并用牙齿把它们咬断。大妈妈离开了耶罗恩，以此对鲁伊特的行为作出反应。耶罗恩跟在她后面。但每当他试图在她身边坐下来时，大妈妈就会再次站起身来走开。这种模式的行为被重复了好几次。耶罗恩试图坐在大妈妈身边，但大妈妈则相当明显地表现出了她不想与他为伴的意图。就在这段时间，另一只曾经与耶罗恩坐在一起的雌黑猩猩弗朗耶遭到了鲁伊特的攻击。他将她打翻在地并不断地在她背上跳上跳下。弗朗耶与她的儿子丰士两个都尖叫起来。当时，丰士正被弗朗耶抱在怀里，因而，鲁伊特在他们身上每跳一次，丰士就得在他母亲与地面之间被挤压一次。于是，鲁伊特将注意力转向耶罗恩与大妈妈，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进行了几次威胁性武力炫示。大妈妈一直在努力摆脱耶罗恩，耶罗恩则老是粘着她，这种局面直到鲁伊特最终成功地将大妈妈赶跑才算结束。 所有其他的猿也都散开了，和平重新降临。那两个雄性对手现在被众猿们离弃在圈养区的中间，孤立无援地面对着对方；他们相距大约6米远，都有意识地回避着对方的目光。鲁伊特看着几只鸽子从空中飞过，耶罗恩则盯着地面。 下午3点10分。 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事件的最后一段故事是由克娆姆引起的。起初，克娆姆向鲁伊特走去，她向他表示"问候"并开始给他护理毛皮。但鲁伊特却站起身来走开了，接着，耶罗恩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克娆姆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她再次走向鲁伊特，并再次开始给他护理毛皮。［见此情景，］耶罗恩先走开大约10米远，但后来，他又犹犹豫豫地往回走了，并且慢慢地向克娆姆与鲁伊特靠近。于是，克娆姆转而向耶罗恩表示"问候"，耶罗恩神经质地露出了牙齿并拥抱了她。这时，鲁伊特走到耶罗恩原先坐的地方，嗅了嗅地面，而后坐了下来。奇怪的是，耶罗恩对此所作的回应也是走向并坐在了鲁伊特原先坐的地方，由此，这两只雄黑猩猩又面对面地坐在了那里。 现在，克娆姆开始给耶罗恩护理毛皮，鲁伊特则围着他们开始了威胁性武力炫示。他兜了好几个大圈子，直到他与耶罗恩一起以"合唱"的方式高声吼叫时才停下来。当鲁伊特靠得比较近时，克娆姆就立即离开耶罗恩并走过去给鲁伊特护理毛皮。这已经是她第四回轮流着给这两只雄黑猩猩护理毛皮。耶罗恩独自坐着而克娆姆与鲁伊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互相护理毛皮，这一局面持续了足足5分钟。 突然，鲁伊特离开了克娆姆，犹豫不决地朝耶罗恩走去。两只雄黑猩猩都竖起毛发并第一次互相直视对方的眼睛。耶罗恩短暂地拥抱了一下鲁伊特，鲁伊特则将自己的臀部呈示给耶罗恩，并让他护理自己的臀部。在成年雄黑猩猩之间的和解行为中，在大多数情况下，最先被护理的通常是臀部，而后才是身体的其他部分。在看到两只雄黑猩猩已经开始互相护理后，克娆姆撤退了。这时是下午3点30分。那两个对手互相护理了大约1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