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育只是上层阶级的特权吗?从埃及的纸草卷轴中我们可以确信三件事情:不识字的人雇用别人为他们写信;下等阶层中有少部分人能识字;文学书和经典著作可以在一些小城镇里找到(这就是古代人引以为豪的文化)。引领潮流的诗人作品很快就传到世界的另一端——这里指里昂。除此之外,我们还注意到,在一部小说里出现一个奴隶为能认识大写字母而自豪的情景。换句话说,他读不懂草书原稿、私人信件和文书,但他可以认识商店、寺院的招牌,公开宣示的海报、剧本、租房契约、拍卖,更不用说墓志铭了。虽然只有富人家才请得起家庭教师,但是尤尔皮内斯告诉我们:“在城市和乡村有老师教授基本的写作。”学校是一个得到认可的机构,学校的假期由历法决定,学生们得在早上上学。我们发现了大量用简单俗语写的资料:工匠的账目、天真幼稚的书信、涂鸦、怪异的匾额。一些是写给自己看的,而写给地位更高的人的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从拼写开始,人们必须懂一点高级形式的文书书写(这一点是胡乱涂鸦者所不能的)。因此,当要草拟一份公众文件——一份请愿书或只是一份简单的合约时,即使能够读写的人也会感到无能为力,只有请人代写。而且,相当一部分年轻罗马人直到12岁才离开学校,女孩也是在一样的年龄才离开学校,并且确定有男女同校的情况(如同索瑞那斯医生所证实的那样)。 穷人和富人的生活有很大差别,同样12岁时的男孩、女孩各自的生活也有很大差别。只有来自有钱人家的男孩才能继续学习下去。在文法老师或文学老师的严格管教下,他们学习经典著作和神话(虽然这种神话他们完全不信,但当时神话知识是作为文明人的标志)。极少数情况下,父亲会为自己的女儿请家庭教师教她们经典著作,到12岁时女孩子便可以嫁人了。有一些女孩在这么小年纪就结了婚,婚姻于她们而言意味着一种圆满。到14岁时,女孩就已经被视为成人了,“男人称她们为‘女士’。她们无事可做,能做的就是陪男人睡觉。她们梳妆打扮自己,什么事也不想”。写下这句话的哲学家总结道:“没有什么比谦虚和矜持更能显示她们的价值。”在富人家这么大的女孩被禁锢在家中做女红,以此来证明她们没有虚度时间。但是,如果女人学习唱歌、跳舞、弹奏乐器(唱歌、跳舞、弹奏是一体的),人们会称赞她们的多才多艺,但会赶紧补充说她们是不正经的女人。最后,还得让丈夫来完成对一个年龄尚小而出身良好的女人的教导。普林尼一位朋友的妻子写的书信文采四溢,赢得人们交口称赞。有人推测,要么她丈夫才是这些信的真正作者,要么是这位丈夫非常聪明,他教会这位“以处女之身和他结合的姑娘”写作,并因此使自己间接地赢得这份美誉。与此不同的是,塞内卡的父亲却认为学习哲学会通向毁灭,他因此禁止他的妻子去学习哲学。 那么,男孩为什么要上学呢?是为了成为一个好公民?学习经商?学会如何认识世界吗?都不是。上学是为了增强他们的心智,通过学习纯文学而变得聪明起来。有一种错误的想法,认为学校的功能是塑造人或使他们适应社会。罗马的教育既不以塑造人为目的,也是非功利性的,而是要通过学习修辞学之类的学科为人们带来荣誉。在历史上,教育很少是为了让孩子面对未来的生活或是在他脑海里树立起对社会的印象。总之,教育的历史就是一部有关儿童心理的历史。教育的社会功能并没有对事物为什么会发生变化给予解释。在罗马,小男孩们的头脑里塞满了修辞学的东西,如同上个世纪小男孩们想穿上一身海军制服或军装的念头一样。儿童时代是一个极富可塑性的时期,我们可以循循善诱、仔细引导,使孩子不断充实和成熟起来。通过这种途径,我们也可以不断地向他们灌输我们的思想。 与前面的描述不同,尼尔森有关这个问题的看法是可信的:罗马的学校教育是一种泊来品,它与日常生活、宗教和政治活动相分离。然而,希腊的学校教育却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教育甚至可以在角斗士训练场、运动场进行。运动场像是一个公共广场,任何人都可以去那儿活动,当然活动的内容也不仅仅局限于体育运动。但是很明显,体育运动是学校教育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在我看来,罗马教育与希腊教育的主要区别在于体育在希腊教育中占了一半的时间,就连书本课程(如希腊语、荷马史诗、修辞学,甚至在罗马帝国中的一部分哲学课和大量音乐课),甚至在罗马帝国中也是在角力训练场或运动场的某一个角落里教授的。这些孩子接受学校教育直到16岁左右,紧接着他们会花一至两年的时间学习成人礼仪方面的东西,两国在这一点上大致相同。 除了上述共同性之外,在音乐和体育方面,希腊教育与罗马教育还有其他的一些区别。没有一个出身良好的罗马人敢称自己是一个文明人,除非有导师专门教授过他们希腊语和文学。相反,即使最有教养的希腊人,对学习拉丁文也不屑一顾。因此他们对西塞罗和维吉尔也是不屑一顾(当然也有例外,如艾培那样的官员)。像16世纪的意大利人一样,希腊学者们在国外大显才华,在他们看病或教哲学时,很自然地用到希腊语,因为希腊语是这些学科的专门用语。而在罗马的希腊人只会说一点点零碎的拉丁语。即使在古希腊晚期,希腊人之所以愿意系统地学习拉丁语,也只是为了在帝国混个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