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的门道（插图第2版）——1.5 构 图

构图是景框中的被摄物摆设的方式。在构图中，某一道具被放置在高处还是低处，靠左还是靠右，作为前景还是后景是十分要紧的事。从最基本的层面来看，好的构图有助于叙事的展开。它推动故事的进行，并帮助观众理解影片的基本情况。如果进一步来看的话，好的构图有传达意义的功能。比如萨姆•门德斯（San Mendes）导演的《锅盖头》（Jarhead，2005），这是一部关于1990—1991 年海湾战争的影片。在该片中，战争似乎很遥远，而小规模的冲突看起来无关紧要。为了传达这种疏离感以及战争的无意义，门德斯精心安排了构图，他让士兵们位于前景，而燃烧的油井则位于后景，整个场面看起来给人一种意义消解的感觉。 电影导演们常常将对称性与王室相联系。因而，在处理构图时，导演常把国王和王后置于景框的中央部位。对称意味着事物的自然秩序，甚至也意味着君权神授。在影片中，对称的构图也能收此功效。 在《绝代艳后》（Marie Antoinette，2006）中，索菲亚•科波拉（Sofia Coppola）常将玛丽王后［克里斯汀•邓斯特（Kristen Dunst）饰］放置在景框的中央。如果把玛丽王后放置在旁边或者角落的位置，对王后而言，这意味着不尊重。 栅 栏 栅栏在电影中很重要，它常常起到隔绝片中人物的作用。比如：在约翰•福特（John Ford）导演的《关山飞渡》（Stagecoach，1939）中，在一个驿站旁，一个名叫杜拉斯的从良妓女［克莱尔•特雷弗（Claire Trevor）饰］邂逅了林格［约翰•韦恩（John Wayne）饰］，林格的身份是被拘捕的犯人。二人信步而去，渐渐远离驿站的旅客。 这本应该是一场浪漫的邂逅戏，事实上，它的确如此。但它只能就此打住，因为杜拉斯无法告诉林格，关于发生在她身上的过往。为了展现这种心理上的距离，并且用视觉效果来强调这种氛围，福特让这对男女隔着一道低矮的栅栏走着。 在《码头风云》中，戏剧性的场景和《关山飞渡》如出一辙。在该 片中，男主角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他不能告诉女主角，所以浪漫遭到了压抑。具体表现是：马龙•白兰度不能告诉爱娃•玛丽•森特（Eva Marie Saint）事情的真相，即他卷入了谋杀她哥哥的事件之中。伊利亚•卡赞让他的美术指导在码头不同场景处分别安排了很多栅栏。 那些栅栏有着像矛一样尖锐的顶端，卡赞运用这些丑陋的栅栏来暗示 白兰度和森特之间的距离。 在《典当商》（The Pawnbroker，1964）中，罗德•斯泰格尔饰演一个尖刻的、抑郁的大屠杀幸存者，直到20 世纪60 年代，他都无法向自己居住的布鲁克林街区为主的世界敞开心扉。导演西德尼•吕美特让斯泰格尔的典当铺充斥着沉重的、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的钢丝网围栏，斯泰格尔常常出现在这些钢丝网围栏之中。导演的意图是暗示斯泰格尔与人群的疏离。吕美特本可以让美术指导设计一个没有围栏的典当行——虽然，据我所知，典当行通常确实都有类似的围栏——但他很清楚，透过围栏，更容易从视觉上来展现斯泰格尔失魂落魄的精神状态。 这一技巧应该自然而然地运用现存的栅栏，而不是刻意为之。比如， 在阿瑟• 佩恩（Arthur Penn） 导演的《邦妮和克莱德》（Bonnie and Clyde，1967） 中， 一个早先的镜头里， 邦妮［ 费• 唐纳薇（Faye Dunaway）饰］躺在床上，撅着嘴，她对充当一个无名小卒般的女招待的生活厌烦透顶了。佩恩透过床下的铁条来拍摄邦妮，这表明了她的生活状态，一种类似于监狱般的乏味生活。在这部影片中，铁条看起来理所当然，也许比《关山飞渡》中用来分隔林格和杜拉斯的栅栏更为自然。 在《父辈的旗帜》（Flags of Our Fathers，2006）中，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再造了那个经典的场面——在二战的硫磺岛战役中，士兵们在折钵山树立起自己的旗帜。在家喻户晓的原版照片中，乔•罗森塔尔（Joe Rosenthal）将场面拍得气势如虹（这有可能是当时偶然形成的构图）。你可能已经通过各种媒体，成百上千次地看到过它：旗帜还没有插好；旗杆下方的洞有些倾斜，五个士兵正在合力把旗杆插到地上；其中的三个士兵用手握住旗杆，而第四个士兵的手则向下倾斜；第五个士兵躬身，试图将旗杆插入山地里。五个士兵左低右高，而旗杆则右低左高，二者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在看了这幅图之后，不妨仔细考虑这一构图到底传达出了什么：旗帜还未插好——战争尚未结束。 地上散落着各种破损废弃物——战争带来的荒芜和毁灭。 团队与合作——依赖于五人共同完成（团队合作正是战争的要求）。 士兵们强壮而又优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显示出了雄伟的男子气概——插旗过程展现的状态，就反映了他们在战斗时的风貌。 旗帜巨大且沉重——暗示着战争沉重。然而国家是强大有力的。无须担心：士兵们正在将旗帜树立起来，美国人将赢得战争。 除此之外，也可以运用构图来展现令人愉悦的几何图案。比如，在《阿拉伯的劳伦斯》［Lawrence of Arabia，1962，大卫•里恩（David Lean）导演］中，圆形的太阳和广袤无边的沙漠景观能让观众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愉悦感，毫不夸张地说，这种壮美可以让观众屏住呼吸。 在日本电影《七武士》（The Seven Samurai，1954）中，导演黑泽明（Akira Kurosawa）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运用了很多对角线构图，来展现七武士如何训练村民，以抗击强盗。在这部电影中，常在景框的边缘地带出现刀剑或者长矛，这些道具要么从左上方斜插到右下方，要么反过来，从右上方斜插到左下方。在这些斜线中，包含着某种力量，正如在《父辈的旗帜》中，那个倾斜的旗杆也蕴含着某种力量。 小练习：当你下次看到电影中那些精心构图的片段时，注意那些艺术构图的意义所在。如果用这种眼光来看电影，那么，你就会发现，有的镜头很难称得上是杰作。但你完全有可能时不时地发现一些超越语言的画面，当你看到这些精心安排的元素时，请仔细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