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放弃她了!当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兵已将到巴黎。人民都实行疏散,我国公使馆也迁到法国南方去。我与中国友人决定往伦敦暂居。于是我就给我爱人一些金钱,与她决绝。她也无可奈何,归回家乡依靠母亲。彼此同居了二年之久,那一幕的离别悲剧,我真不能形诸笔墨了。从此以后我们永久无有通讯,我常想以她年幼,面貌又姣好,在法国是不怕寻不到对象的。可是我的良心上永久抱憾终身。我一想起就自骂我实在是一个薄幸儿!她的刺激病是可由温柔的情怀去救治的。不去刺激她,这病就永不会发了。若使我们能够终身成为伴侣,我敢万分相信她必定是良妻与贤母。她对社会的常识已够了,我又何必苛求她深造的教育呢?每在良心激动中,我不敢忆起她那严肃中的笑容,似乎长时在我面前责罚我说:"你就是这样可恨的人吗?你竟抛弃我了!"我不敢,我永不敢记起她那副严肃的笑容常在我面前责罚我呵!可是,她那副愁容,不让我一时一刻放过。当我写此时我全夜不能入睡,唉!情人呵!请你恕我这个薄幸的人吧!我失你后一生所遇伴侣的痛苦,已够受你的责罚了。你的不报复的报复已满足了。只有我这个薄情的罪人纵要忏悔也无法忏悔。我尚希望有一日如能再到法国去,如你尚生存,我当跪倒你脚下,受你践踏,然后我的罪过才得万一的洗除!呵!我的情人呵!我如知你子孙满庭,你得享了老太婆的幸福,那时我才放下我永久恐怕你堕入悲惨身世的挂念。究竟你是生是死?是幸福或是悲惨?我到今只好一味糊涂,我的良心永久负累!我的情怀永久永久的彷徨又彷徨!悲哀又悲哀! 算了吧!以不了了之吧!我今来说些较无罪过的调情吧!我到伦敦后住在一个工人的家庭。老年父母之外,有一女儿就是家中的女工,炊食修房都由她管理的。她的年纪与我约略相同,一副枯槁的神情,表示出家庭生活的悲哀。我们客人另外有点好菜,她则随便充饥。晚餐时,我就跟他们一气同食些一二片黑面包与一二杯如水一样的糖味也无的可可茶。有一日,我怜她那件戴帽太旧式,又逢大节日,我就买一件极美丽的绒帽奉送她并多谢她的勤劳。她对我高兴极了。往后,我们常去看电影,感情日见深厚,我又不免与她发生肉体的关系了。她极聪明,英文字写得极漂亮。性情沉着,这是英国女人的特性,也如我国女子一样,虽则内心如火炉的热烈,但外面总表示得淡淡冷冷的。我们就这样外面装为淡淡的,内心却如烧火般的交情交下去吧。我或说错了!我不知她是否内心热烈与冷淡,但在我则对她毫无热烈的情怀。虽则我敬重她的孝顺父母,和睦朋友,又敬重她俭约勤劳,又怜悯她的身世,恐怕终身寻不到好丈夫。然而我不喜欢冷冷淡淡的,不肯热烈表情的,不敢表示浪漫行为的女人。故我对她只是一个好朋友,说不上有情人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