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避免本地人与她家庭的耳目,我们就到另一个海滨,租了一个房子,彼此自己造食,恍如小家庭一样的生活。我当时不过廿零岁,彼此两少无猜,一对野鸳鸯,不知的以为我们是一对新婚的夫妻呢。 唉!让我缓缓来回想那时的情趣吧!我们除学习些法文外,终日无所事事,常时到海水去游泳。当潮水落时,我们在石窟草泽中捞取鱼虾,每次可得一二斤,就够自家丰满的食料了。有一回当海潮大落时我们捞取蟹儿有三四百只,遍送给屋主与那些邻人。我们常到那远远无人到的海石上,身上只穿游泳衣。就这样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在海潮怒号叫嚣之中,在鹰隼飞鸣上下的翱翔中,我们紧紧地拥抱,发泄我们如潮如电的精力。在石头崎岖中,在海藻活滑中,我们在颠鸾倒凤时,有时东倾西斜,如小孩们的戏玩于摇床一样的狂欢。海景真是伟大呵!我们两体紧紧抱成一体时也与它同样的伟大。有一次,天气骤变雷电闪烁于我们的头上。我们并不示弱,彼此拥抱得更坚固,性欲发泄得与天空的电气一样的交流。我们遍身也是电一样的奔放。可说是:"天光与'性电'齐飞,'欲水'和海潮一色。"你想象我们那时的性欲真是色胆包天了!当我写至此时,现在尚觉得赫赫然有余威! 我俩的癫狂,就这样在海潮澎湃中消磨了整整一个全夏季三四月之久。我从那时起始觉得在屋内谈情太无兴味了。每逢明月当头,海波平静,我就逗引我的爱人到潮落后那些大石头去领略海景。我们也就在此尽兴领略洞房的兴趣。当我们紧紧拥抱为一体时,我们彼此常说,世间谁知有这样的可怜虫在这样大海中享受大自然的乐呢!有一次于性欲尽兴发泄之余,两人都觉疲倦已极,不觉大睡一场,忽然潮流涨起,将行淹没身体,我们惊起而逃,身已被水沫溅湿,且走且歌,此乐真不能为外人道也! 秋风已起,我们同归巴黎。爱人腹已逐日涨大,到临产时,我真感到手足无措于怎样安置我们的婴儿?我此时尚在初入大学读书,政府所给的学费,于势不能够养活家庭。我只好硬心肠,劝爱人把小孩(女的)放入育婴院,保存她登记的号数以便后日取回来养育。殊不知数月后,这婴儿已告夭亡了!及后,爱人尚行一二次打胎。这些罪恶都由我起。我以后就痛改前非:宁可自己牺牲极端的狂乐,每每遇与爱人及许多情妇的性交时,我总在阴户外射精,不愿再使对方受孕,而生出许多不正当的行为! 说起这位爱人的性格甚温柔。但可惜是有暗病(歇斯底里亚刺激病)。他父亲是因酒精病而死的。母亲改嫁了渔夫,开一小酒店。平时,她极镇静,但遇大刺激时,就失知觉,口吐白沫。我初次遇此情状,不免惊怕到魂飞天外。她虽入国民学校,但连粗浅的法文文法也不懂。若说她是低能儿吗?她又说话甚漂亮,对人有礼貌,一切社会普通事情也极明白。有一次,我们谈到中国此后应怎样建设时,她比我说得更头头是道。这个恍似卢梭在《忏悔录》所说他的爱人一样,他说及连接几日教她学习大时钟的时刻也教不上呢!可是我的爱人尚不会这样笨蠢。然而她所写法文,连字母也写得不清楚,不必说一切科学常识,她更不晓得了。我也曾请人教她法文,终于无大进步,这个未免使我失望。虽则在性欲上,她极端使我满足。她似天生成能够得到性的极端兴趣的。只要彼此肉体一行接触,她即时醉迷如一团的软泥。有时她不好意思起来,恐我看她为"淫妇",常说她是这样享受的。我想她是西班牙的祖先移民到法国的,她的表情与性趣,完全与西班牙人一样的天真热烈。她的性具,有如我国人所传说的大同女子一样,似有三重门户,回旋弯曲,使人触到也即神魂颠倒。她的子宫颈极为灵活,中国古书所谓"花心",总是与男子的阳具迎合勾结随时活动。在这样的女子,自然极多出"第三种水"了。由此也极易受孕,这是使我极不喜欢的一事。试想我当时尚是学生时代,怎样能够子女成群呢?因为她神经刺激病上的缺憾,与无法得到教育深造的效果,我当时虽然对她有深厚的情爱与敬重她的高尚人格,但终于不愿与她结合为长久的伴侣。且我当时有一极守旧极胆怯的观念,以为我家有父母主婚的黄脸婆,于势断不能与人重婚。况且外国女子是最忌此事的,纵然骗她带回国来,日后怎样对付得起呢?这个事后再行转想,我真大大失策了。假使我那时与她成为夫妇,或则为终身的爱侣,我终身定然享受家庭的快乐与人生的乐趣,断不会如我归国后所受的那样悲惨。因为这样情妇,明知我家有黄脸婆,也能谅解中国的婚姻制,而可分居,一同快乐生活的。这个追想使我在此不能不大行忏悔,我对这个爱人留下无穷的悔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