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别人的疑问和看法,我自己也有。 再去北京,“红楼”培训班已经快要结束了,我是《红楼梦》剧组最晚一个进组的演员,而此时剧组已经在黄山拍跛脚道人、秃头和尚,还有林黛玉船上的戏了。 到我的戏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两个多月就是培训,好好读原著和剧本。 我们是早上形体训练,我经常起不来,非得要我同屋扮演甄士隐、剧组的身训老师王忠信叫好几遍才能起床,起床后自由活动一会儿,学习戏曲形体,我在川剧团训练过这些戏曲形体功,这些不算难事。上午是听专家讲课,学习班负责人也是编剧之一的周雷老师向我介绍情况、交代任务——分析原著、写出宝玉的人物小传,每天找出片段请辅导老师排练,每个周末导演和主创人员审看我的录像。晚上是琴棋书画,也是一种休息。 1984年的深秋,《红楼梦》剧组转到北京大观园开始拍摄,暂时没有我的戏,只是拍其他人的戏。 从进组那天开始我就紧张,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这是全国人民关注的《红楼梦》啊,我是贾宝玉,是《红楼梦》剧组绝对的男一号啊,我能演好吗? 这个压力把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整天皱着眉、背着手,想怎么演好宝玉,想着怎么演好小品。小品一直都是我的弱项,特别怵排小品。 我本人的性格不像贾宝玉,是家里的老大,所以比较老成,再加上这个压力,就更不像宝玉了。 王导说:“这个样子怎么行?不像宝玉,倒像宝玉的爹!没有宝玉的俏皮、活泼和乖张。” 他知道我的压力,就给我减压,要我不要看原著了,也不要排小品,就放开手脚、放心大胆在剧组玩,特许我和剧组所有的女孩子打闹和开玩笑,就是要耳鬓厮磨,还说:“演不成也没有关系。” 春节前夕在香山空军干休所搭的内景开始拍摄我的戏,就是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中贾宝玉的第一场戏:王熙凤带着宝玉去见秦可卿。 穿上那身行头,我一下就找到了感觉。有戏曲底子,这个帮了我很大的忙,穿上这身行头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出现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甚至连走路都不会了的情况。 凤姐带我走进可卿的闺房,我站在一边看着躺着的秦可卿和坐在她榻上的凤姐,双手垂着,微微弯腰,又是惊喜——我的戏开拍了——又有微微的不安和害羞,宝玉见到了这个让他意识到自己是男孩子的女人。这样的心情一表演,恰好符合了这场戏人物的内心世界。 拍完,我就偷偷看监视器后面的王导,看见王导微笑着点头。 我马上知道自己有戏了! 接着拍我恍惚看着墙上的美人画,听见可卿说她可能不能病愈的话而痛哭的戏。 对于哭戏,我有自己的招数,整个戏下来很顺。 导演再次微笑、点头,压了两个多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王导还高兴地问旁边的人:“这个宝玉怎么样?” 得到认可,宝玉就是我的了。 王忠信:我拍完甄士隐的戏后,王导留我在剧组负责男演员的身训。第一次见到欧阳奋强,穿得很普通甚至是随便,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浮躁和嚣张,非常朴实,内心有一种定力,还有一种内心的华贵之气,这是贾宝玉必须具备的,也是欧阳奋强最终成为贾宝玉的最重要的条件;加上他学过戏曲,有戏曲功底,这也是他的优势,举手投足就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和韵味。也有人学过戏曲,为什么没有成为宝玉?这在于欧阳奋强有灵性,他知道把这种戏曲的东西化为生活化的表演,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不是戏曲连续剧,是接近生活的电视剧,这要求演员懂得,在保留戏曲的同时还要贴近生活,没有那么夸张。这个非常重要,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欧阳奋强的聪明和灵性就在这里! 拍完这场戏,剧组就放假过春节了。 我提着行李到了北京火车站买了一张站台票进站,然后找到车长。全国媒体都报道我演宝玉了,所以我这张脸好办事了。 车长一看是我,让我到餐车等一下,就给我补卧铺。后来我在北京、成都之间来回,都是买一张站台票进站,上车补卧铺。 在成都过年就是耍。 我过去在演员剧团是板凳演员,走路都是低着头、溜着边,那次回去真的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就知道我是多么的扬眉吐气。 我也知道有人对我扮演贾宝玉持怀疑态度,但我知道我可以胜任宝玉这个角色了。 剧组放假七天,直到有香港的记者和摄影团来给剧组主要演员拍照片,才发现宝玉不见了。那时香港还没有回归,那是香港第一次派记者和摄影团到内地,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是一个很重要的政治任务。 我在春节放假前,告诉过演贾琏的高亮,如果有组里问起我去哪里了,就说我到天津姑姑家里去了;我也知道我是宝玉了,他们不会再换我了,所以才敢这样大胆、轻松、放肆地回到成都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