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美术史学派在西方美术史学史上是一个既罕见又有趣的现象。对它的了解与研究不仅可以满足我们的学术史兴趣,更重要的是对我们当下的美术史研究及教学具有启示意义。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由范景中教授主持的《美术译丛》曾就对这个学派作过初步介绍,后来国内陆续有博士、硕士论文对这个学派及其主要代表人物进行研究。到目前为止,维克霍夫、李格尔和德沃夏克的主要代表作的中译本也已问世。所以,现在谈到维也纳学派时,我们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不过,有一篇关于该学派的最基本的文献一直没有中译本,不能不说是个遗憾,这就是施洛塞尔的《维也纳美术史学派》 ,范景中教授曾将此文的德文原典影印行世。 出于对此文的兴趣,也由于不懂德文,编者多年来在物色胜任的译者,曾数度请人试译,但一直未能如愿。2011年金秋十月,在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贡布里希纪念讲座”及研讨会上,我认识了曾有留德经历的张平博士,谈及此项译事,她欣然应允,时过半年便给我发来了译文的初稿,令我喜不自禁。除正文之外,她还不辞辛苦将该文所附学派名录全部译出。她勤奋认真、潜心向学的精神,在当今这个浮躁之风盛行的年代里实在难能可贵,令我感佩。 维也纳学派影响极其深远,贡布里希也曾骄傲地称自己是这个学派的一员。而第一个记述它的历史、为它正式命名的则是贡氏所敬重的老师施洛塞尔。这位高贵儒雅的学者于1922年开始执掌维也纳大学美术史教席,十多年后写下了这篇长文。在文中他追溯学派起源,梳理师承脉络,整理学术传统,为后来众多维也纳学派研究奠定了基础。施洛塞尔学识渊博、胸襟博大、文笔优雅隽永,字里行间流露出作为老学派最后一位掌门人对“我们学派”的真挚深沉的情感,读来令人动容。时隔八十年后,我们将这篇名文的首个中译本刊行于世,以向这位伟大学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就此机会,我们还特地选编了一批涉及维也纳学派的名篇,凡十二篇,分为三组: 第一组四篇文章,呈现了西方美术史学界对维也纳学派,尤其是李格尔美术理论的不同反应。前两篇是早期文献,分别发表于20世纪20年代的一头一尾,即潘诺夫斯基的《艺术意志的概念》和泽德尔迈尔的《李格尔思想的精华》,这两位学者都旨在利用与改造学派的遗产以建立自己新的方法论基础。后两篇发表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即帕赫特的《阿洛伊斯•李格尔》和泽勒尔的《阿洛伊斯•李格尔:艺术、价值与历史决定论》。两者均是评介性的文章,其重要性在于它们发表之时,李格尔的著作尚未被译成英文,施洛塞尔论维也纳学派的文字在英语世界也流传未广,而这两篇文章,尤其是后者,为英美学界提供了关于李格尔理论和学派的基本判断和进一步讨论的框架。 第二组四篇文章,选自1983年在维也纳召开的第二十五届世界美术史大会的文献集。此次大会的主题之一便是对维也纳美术史学派进行回顾、反思与研究。它们分别是比亚洛斯托基的《维也纳学派发展中的博物馆工作与历史学》、包科什的《维也纳学派关于美术史进程之结构观》、哈特的《反思沃尔夫林与维也纳学派》,以及贡布里希的《五十年前维也纳的美术史与心理学》。单从标题便可看出,这些文章从各个角度为我们呈现了维也纳学派的学术特色。 第三组也是四篇文章,涉及“新维也纳美术史学派”。其中前两篇是学派主要代表的文章,即泽德尔迈尔的《走向严谨的艺术科学》和帕赫特的《图像理论的终结》,前者被认为是这个新学派的纲领性文献,后者主要讨论图像与语言描述之间的关系。接下来的两篇文章均是20世纪30年代发表的,是对这个新学派的理论回应。瓦尔特•本雅明的《严谨的艺术科学:关于〈艺术科学研究〉第一卷》从自己的历史观出发对这个新学派加以肯定,而迈耶•夏皮罗的名篇《新维也纳学派》则从各个角度对该学派的方法与思维方式进行了批判。新维也纳学派的理论主张自问世时起便多有争议,是非曲直,莫衷一是。近年来有西方学者欲对其进行重新评价,引发了当代对美术史方法论的思考与讨论。相信读者通过阅读文本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近些年来,维也纳学派的遗产在西方学界仍然是经常被人讨论的话题,不断有新的研究论文发表,维克霍夫、李格尔、德沃夏克、施洛塞尔等主要代表作家的文献也在继续整理、翻译与出版。这足以表明维也纳学派的具有跨越时空的影响力,成为不断激发美术史理论观念变革的触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