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在一个美丽的日子里我们获悉,自从中华民国成立以来16年已经过去了,旅队中的中国人决定举行一场庆典,蒙古人和欧洲人都受邀参加。在距那个伟大日子的最后一周,人们已完全可以推测出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中国学生和蒙古人忽然开始练起了跑步和运动技能。学生们不但从傣特曼那里借走了颜料和刷子,而且还请求冯·考尔和齐莫曼帮他们进行一些准备工作。拉尔森向蒙古人解释说10月10日晚上的营火必须是世界历史上最壮观的一次,也许远在北京的人都可以看到它的光亮,他还说北京距此不过区区1500公里。尽管如此,我从来未曾想过将会有一次如此重大的庆典。 10月10日前一晚上的温度降至零下8 3摄氏度,中午12点的温度甚至还不到零上4 9摄氏度,3点时河水的温度为10 5摄氏度,晚上9点时河水温度降至5 5摄氏度,而空气中的温度为0摄氏度,这些气温数据对那些即将参加庆典的人来说有一定的重要性。 庆典在早晨10点开始了,我到达现场时,所有的欧洲人,中国人和全部随从都已经聚集在一个类似壁龛的凉棚前面,凉棚的两边是一些白杨树,场地的中间是一个用两只箱子摞起来做成的平台,上面铺着白布,装饰着树枝和各色花束,在 宴会厅 的入口处悬挂着中华民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其右边是画在纸上的瑞典国旗在迎风飘扬,左边是德国国旗。场地的四周有许多挂在绳子上的纸片,上书意义重大的格言警句,其中一些是这样的:进步,天天进步!自由、平等、博爱!有志者,事竟成!古人说 知易行难 ,孙中山说 行易而知难 !(Understanding is not difficult,but knowledge is difficult ) 这时徐教授走向前来,宣布庆典开始,并向旗帜敬礼,然后便是两分钟的静默时间,静默时所有的人都脱帽鞠躬,表示在思考节日的意义。 庆典的第二个项目是唱国歌,在唐代有歌曲类似于后来的国歌,但那歌曲只是颂扬伟大的唐太宗,据说演唱歌曲时,甚至连皇帝也要起立。现在的中国国歌很奇特,其中没有一个政治词汇,也没有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暗示。其歌词来自远古,据称有四千年之久。歌词较为简约,大意是: 云彩多么美丽,就像白色的棉花。日月的光辉永不熄灭。 歌声不断回荡在额济纳河岸边。 向中华民国国旗致意后,徐教授登上平台,用中文向他的同胞进行了一场演说,然后他又将其翻译成法语演说给我们这些外国人听,我只记录了其中的大意: 欧洲认为中国的命运比古老帝国的命运好不了多少,即使这在如今看来是真的,但也只是表面现象,而且这是互相争雄的将军们的错误,但这种局面将会过去,中国正在走向更好的时代 没有内战,没有分裂,没有争斗,没有战争。 在基督文明来临之前的第七世纪,中国人并不欣赏战争之术,但在孔夫子时代发生了变化,野蛮人入侵中华从紫禁城到楼兰 斯文·赫定最后一次沙漠探险|第十五章|中国节日和德国信使,中国不得不保卫自己。那时候有一个名叫鲁的国家并不十分强大,但当野蛮人四面来袭时,它进行了坚决地抵抗。孔夫子本人也是鲁国人,因此,他带着新的理论在他们同胞中间宣扬祖国之爱和守土敬业精神。如果没有孔夫子,鲁国早就亡了,现在他的新理论和新文化泽被神州大地。秦以武力征服中国,鲁则以其文化和精神征服中国,其征服是一场和平渗透。孔夫子的传统肇始于鲁,自那以来中国人就一直忠实于这一传统,其目的是尽可能地发扬光大中华文化,并以之作为抵抗外敌的干城。 目前,中国正在遵循这一古老传统的原则,要用中华文化作为抵抗外敌的武器,也就是抵抗那些将中国视作殖民地的外部强权。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在许多方面都是落后的,我们需要所有能够得到的帮助,这种帮助不仅仅来自瑞典和德国。在这些优秀的向导的帮助下,我们将在中国文明化的过程中取得巨大的进步,这将给人类带来好处,正是因为这一点,中国必定会为世界作出更大的贡献。 最后,徐教授对我说了一些友好的话,并感谢我们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感谢所有欧洲人的友谊、尤其是感谢那些参加今天节日庆典的欧洲人的好意。 徐教授发表演说令我吃惊的是,庆典节目单上的下一个节目竟是 斯文·赫定博士讲话 。好啦,我想,以前我也曾陷入比这还要严重的困境,于是我拔腿走上讲台。我表达了参加如此隆重的庆典的喜悦之情,表达了自己的诚意、由衷的同情和希望 这些同情和希望不但来自于我们,而且还来自于我们所代表的人民,并衷心祝愿伟大的中国人民幸福繁荣。最后,我四度向中华民国国旗欢呼致意。 然后,齐莫曼以所有客人的名义发表了一次极为精彩的讲话 他说的是法语,有的地方甚至还押韵。齐莫曼不久便被选为额济纳河气象站的站长。齐莫曼之后,学生刘也向他的年轻的、充满热情的同胞发表了讲话。 节目单上的第七个节目是 音乐和朗诵 ,其下有一系列的小题目。 节目中朗诵的许多诗歌都来自远古时代,如一个生活于7世纪的伟大的鲜卑族将军斛律金,他不识汉文,但却在诗中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感情,诗歌说: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另外一首歌讲的是西汉时期的苏武,汉武帝派他为特使出使匈奴,匈奴人企图说服他归顺。由于他不辱使命,拒绝诱惑,匈奴人将其流放至边远地区,他在那里牧羊19年。后来,他终于获得自由回到中国,即使在两千年之后的今天,人们仍以下面的歌曲歌唱忠诚的苏武: 苏武羁留匈奴威武不屈,牧羊十九载冰雪做伴,茹毛饮血不辱使命。牧羊北海之滨,不忘汉家故土,旄节毁而难归,备尝艰辛志不坠,忠诚汉家心如铁。夜醒闻听胡笛音,心意翻腾珠泪滚,忽闻北风起,群雁南归捎羁愁,白发老母依门望,看穿秋水思儿郎,娇妇独坐帐幔后,满腹幽怨谁与诉。夜半梦连连,争恨鸿雁不飞渡。海枯石烂心不变,一腔赤诚同日月,可期匈奴力渐衰,汉皇威扫胡天霾。 然而,我们的中国东道主们不仅向我们吟诵了古典诗歌,一些颇为现代的、多少带有一丝共产主义意味的、歌颂自由的歌曲也在额济纳河畔的树林中回荡。 庆典的文艺表演部分是在帐篷群前面的平地上举行的,驮鞍上的盖布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边长12米的小广场,人们在这里唱歌、朗诵、游戏,各种活动一个接一个。 不过,参加庆典活动的大多数人,包括蒙古人和土尔扈特人,都觉得节目的第二部分,即文艺表演,比第一部分更有意思。因为他们现在至少能明白节目的内容,因而可以尽情享受其带来的乐趣。 接下来要举行的是 奥林匹克运动会 , 跑道 旁边是一排看台,全用箱子摆成,上铺驼布。 其实,只有徐教授、拉尔森和我坐在看台上当观众,因为其他人几乎都参加了比赛,沃尔兹是一个极棒的 运动员 ,可惜他生病了,但发着高烧的他坚持要参加比赛,我苦苦哀求他保重身体,但也难以让他回心转意。里艾伯润兹机警的如同一只猎犬,扛着沉重的摄影机来回忙活着,他拍下了一系列珍贵的照片。 徐教授、拉尔森、齐莫曼和赫姆波尔都是裁判员,我自己不是一个运动员,无法根据比赛规则描述这些狂热的比赛的过程。 日落前夕比赛结束了,饥肠辘辘的运动员们开始准备用餐。菜单上有葡萄酒、肉馅饺子、沙丁鱼、蒸苹果、米饭、绿豆汤、咖啡、茶、饼干、雪茄烟和香烟。 葡萄酒 为蒙古所产,味道很怪。 庆典活动取得了成功,人们胃口大开,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用不着发表讲话了。的确,歌颂祖国的讲话已经足够了,现在该填饱肚子了。 庆典餐桌大家心情非常愉快,中国人都是非常优秀和礼貌的东道主。 用餐之后是颁奖活动,颁奖过程颇为难办,因为所有的欧洲人都主张把自己的奖品颁发给一无所获的蒙古人。 最后一个节目的主角是拉尔森,他用一整堆树干摆成了一个约4米高的四方形,其中填满了干燥得像引火绳似的树枝和圆木。夜色降临额济纳河,柴堆燃起了火焰 如此大的篝火我以前从未见过,只有整幢房屋燃起的火才可能与之相比较。 在熊熊升起的烈焰旁我们举行了最后一场体育比赛 6名德国人和6名蒙古人拔河比试力气。最终蒙古人获得胜利,他们早已习惯于搬弄旅队沉重的箱子,这功夫早已经练成了。德国人不肯认输,还要再次比试,结果绳子突然绷断,这12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仰八叉,腿齐齐地指向空中,观众们被这突然的一幕逗得大笑不止。 接下来又是音乐演奏 中国音乐、蒙古音乐和欧洲音乐各自施展魅力,留声机、曼陀林各展风采。人们在音乐声中饮茶、聊天、逗趣,各种语言交替着。 时间宛如长了翅膀似的在轻快、和谐和友好的气氛中飞逝,最后,我代表客人们真诚地向徐教授表示感谢 庆典举办得非常成功,我们很高兴能够参加这一盛举,我们不会忘记在这个凉爽的秋日里中国人民对自己祖国的真诚敬意。 喧嚣的庆典过后,额济纳河之滨又重归平静,秋天的凉意在继续 晚上的气温已低至零下8摄氏度,早晨10点则上升至零上3 1摄氏度,而下午6点又开始降霜了。 现在 供应纵队 该向马木进发了,在我们向哈密进军之前他们要对给养进行补充。马木坐落在额济纳河右岸,距离我们有223公里之遥。10月13日午饭之后,玛斯考尔率领旅队出发了,他们手下有学生刘和马,一名赶骆驼的汉人和7匹骆驼。他们要完成一系列任务,头等重要的大事是取回从北京来的邮件,它们是徐教授和其他中国人渴望已久的东西。我也急切地想看到这些信件,因为我想知道北京委员会对我的建议的答复。 我和徐教授写了许多信件,交由马木的邮局寄走 考虑到考察队将来的变故,这些信件还是相当重要的。它们都是徐教授深思熟虑的结果,为了稳妥起见,他把这些信件都为我译成了法文。 其中最重要的一封信是写给迪化的新疆 统治者 杨增新的,他拥有很大的权力。在信的开头,我们向他简要地介绍了考察队的科学目的和在额济纳河的旅行,然后告诉他考察队很快将转向哈密和善鄯,然后由此趋向吐鲁番和迪化。 我们欲在哈密建立一座气象站,我们得知您总是不遗余力地襄助科学事业,我们相信您也将支持我们的考察活动,我们怀着极大的敬意等待您的消息,期望您敕令沿路各当局在必要时予我们以协助。抵达迪化后,我们将亲自登门拜访,亲耳聆听您的高见。为不致唐突,现提前致函前来,敬请过目。 这个简短的信件对杨增新而言并不算什么新情报,因为在冬天,张作霖元帅已经将考察队的事情电告了他,并且还给我写了一封亲笔签名的介绍信带给杨增新,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北京委员会也已经告知新疆方面考察队即将到来的事情并请求予以支持。 我们这封信件的目的旨在告知杨增新考察队的行动路线和考察队目前的情况。他肯定已经等待好久了!他将如何接待我们?中国的政治局势 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们已经耳闻了一些不确定的传言,这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对我们的态度?自1911年以来就在新疆实施铁腕 统治 的杨增新会不会感到这场由中外科学家组成的科学考察是入侵?我们能否成功?对这些我们自然一无所知,然而这种种不确定性却增加了考察的魅力和悬念。在前去哈密的路上这些担心肯定会与日俱增,所有这些神秘疑问的答案只有在到达新疆边境时才能得到。 考察队的中外成员都利用此次机会向远方的亲人写信,因此邮件变得十分沉重。一切就绪后,送信的 邮差 队伍就上路了,玛斯考尔挺着笔直的身体平静地走在队伍之中他带着自己的骆驼要走完第一段行程。刘蜷缩在牲畜背上,开始着手画行军路线图。 玛斯考尔从我们中间离开后,我们这座移动的 城 的一位 居民 变得非常难受,那便是小羚羊。它四处乱蹦,徒劳地在玛斯考尔的帐篷中寻找它的主人,晚上在篝火旁它也是焦躁不安和满腹狐疑的样子,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将它逮住并锁在俱乐部帐篷的储藏室中 它的睡毯已经铺在那儿了。伴随时光一天天地流逝,玛斯考尔也变得越来越遥远,小羚羊也慢慢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然而,所有人都相信,它不会忘记它的主人、保护者和朋友。 和各种实际的准备工作一样,大本营的科学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天气好时,傣特曼不管在白天还是晚上都要进行天文位置观测,10月12日,经过一系列的观测和接收瑙恩时间信号后,他确定了1号气象站的地理位置,其所在位置为额济纳河畔。通过新的观测手段,他打算尽量使观测结果接近最终值,与此同时,他还在画水彩画。 为了寻找理想的1号站位置,几支小分队出发作短途考察,但最终我们还是觉得最合适的地点莫过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营地,这是拉尔森在9月23日选定的,这样,霍德博士就可以和他的中国同事们于10月中旬开始着手建立气象站了。 经过一番忙碌,气象观测工作就正式启动了,湖岸附近的空地上竖起了篱笆,里面很快竖起了4根高高的柱子,用作气象观测的仪器就要放置在这些柱子上面。 霍德博士每天都要释放试验气球,他十分热衷于研究夏秋高空气流运动的结果。10月12日的气球升至距地面14840米的高空,这已相当于15700米的海拔高度了,连续5周的观测结果出来以后,这一数值还会变得更为准确,而根据一年半以后的观测结果,我们就会更加接近真正的绝对高度。 在10月15日以前的日子里,大多数人,首先是我,可以说忧心忡忡,因为我们的给养开始短缺。旅队虽然能够平安抵达哈密,但在那儿需要用钱。我已为自己向迪化转了一大笔款子,但现在还需要将一部分钱转往哈密,以便我能够顺顺利利地从那里旅行到迪化。 因而这些天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从早晨到深夜一直坐在帐篷中的 写字桌 前不停地写呀写,只有当晚上帐篷前的篝火燃起时,我才出去坐一两个小时,与其他人聊聊天或听听音乐,然后便回帐篷继续工作。每过两个小时,门托都要进来换一个火盆,里面是红彤彤、暖洋洋的木炭火。 为了使信件尽可能快地抵达斯德哥尔摩,所有外国信件都要委托给迪化的邮局,经由一条较马木更为安全的路线送出去。 10月8日我给沃尔兹下达了命令,要他在10月15日出发前往迪化去送信,他欣然接受了这一重要任务,高兴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沃尔兹来自巴伐利亚,是一个出色的运动员和登山家,他浑身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属于那种不知困难为何物并酷爱野外挑战的人。 从额济纳河到哈密的直线距离为650公里,哈密到迪化的距离为550公里。然而,这位信使还要再从迪化返回哈密,再走550公里,这样他总共要走1750公里,但事实上道路并不是一马平川,最后他至少要走2000多公里的路程。 将这样一个不愉快的任务交给一个手下使我内心感到很不安,并且只有两个赶骆驼的人跟着他,一个是蒙古人萨尔彻,另一个是年轻的中国人。他们要途经一些土匪出没的地区,因此我很不放心。但沃尔兹本人却一笑置之,声称他倒确实希望能与土匪们会一会。那两名亚洲人也很高兴能够与沃尔兹一同前往,和沃尔兹一样,他们也认为这次使命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是一个荣誉。 拉尔森在一旁平静地断言,如果沃尔兹说的情况出现,土匪们将倒大霉,因为勇敢的沃尔兹是一个神枪手。里艾伯润兹则声称,如果谁能为他搞来一队真正的土匪让他拍摄的话,他愿意为每名土匪出价50元。他还说,如果人们事事害怕的话,那最好不要来亚洲旅行,而应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吃肉喝酒。 沃尔兹只能带一顶帐篷,那两名同伴也要与他睡在里面。拉尔森的任务是挑8匹最好的骆驼供他们使用,3匹用做乘骑,其余的驮载给养、冬衣、睡袋、帐篷、个人装备、武器弹药、炊具和两个小水壶。 我为他们规划的行军线路是沿着巴里坤的大旅队所走的路线通往古城。到达这里以后,骑马或坐马车与随行的中国人一同去迪化,蒙古人萨尔彻和8匹骆驼将留在这里,到迪化后他要去见杨增新,向其转达我的私人问候,同时呈交信件。在这封信中我只是再次陈述了以前通过马木转送的信件的内容,信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们现在派来考察队的成员 德国人赫尔·沃尔兹作为专门的信差拜访您,并向您问安。很久以前我们曾向迪化转送了一笔钱,其中一部分我们需要在哈密花费,因此该信差的任务是将这笔钱取出来,经由吐鲁番和善鄯转回哈密,如蒙阁下您能敕令沿路各当局向其提供必要的保护,我们将不胜感激。 见过杨增新后,沃尔兹就要去提取钱,并接收已经送到那里的我们的信件、报纸和书籍,他可以以自己认为的最好的方式运送这些珍贵的东西 或者要求杨增新派一支卫队护送,或者用一辆平常的小马车,而他自己则充当武装警卫。 如果他们能日行40里,那么这趟迪化之行40天就足够了,因此,沃尔兹在11月25日一定能抵达目的地。5天的时间足够他完成在迪化的任务,15天之内他可以再次骑马回到哈密,这个时间应该在12月15日 大概与我们同时到达,因为我们也正在考虑于11月5日出发去哈密,预计在12月5日到达。 为了给沃尔兹送行,10月14日晚上营地的所有人都聚集在篝火旁,篝火也比平时要大许多,蒙古人的乐队演奏乐曲,风也刮了起来,广阔草原上的沙沙声与美妙的乐声融合在一起。刚从嘎顺淖尔做植物考察归来的胡莫和哈斯伦德带回来一种奇特少见的烈性酒,当所有的罐头容器和杯子都斟满酒后,我走到篝火的前面和沃尔兹作了一番美好的告别演说,最后我还用瑞典语四度向他祝福。 10月15日早上7点,大家都起床了,8匹骆驼膘肥体壮,背负轻装准备出发,其中有一匹白骆驼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还有几匹是新购买的,还没有进行过艰苦的长途跋涉。所有的骆驼都处在最好的状态,我对它们怀有一种敬畏之情,这种心情是人们在港口向即将驶向大海的轮船挥手道别时所特有的 这些 沙漠之舟 将要经历多少场风暴啊!它们能坚持下来吗?它们之中的某些是否会永远地躺倒在路边呢? 沃尔兹乘骑的是一匹黑色骆驼,这匹骆驼一直把他从包头驮到我们现在的营地。萨尔彻和那名年轻的中国人正在四处检查行李,他嘴里叼着香烟,看那神态好像只是要进行一次轻松的短途出行。 接下来是最后一次握手,然后这支小旅队就消失在蒙古帐篷群附近的树林中了。 与他们一同而去还有我的一大部分旅行日记,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我的信件在新年到来之前是不会到达斯德哥尔摩的。为了让那些在家里想念我们的人放心,我还与沃尔兹一起拟了一封电报,它11月底就会到达目的地。 我们后来经常想到沃尔兹和他的孤独的旅队,试着计算他们的行程和所至。他可以自主选择路线,我们只是推测他可能会选择直接到达巴里坤的沙漠线路 那里有一部分线路是无水的,这样,就会离开处在山脉南面的哈密至少100公里。 事实上,我并不特别为沃尔兹担心,一个曾在战场上勇敢善战的德国军官是不会畏惧沙漠旅行的,即使旅程有2000公里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第十六章泛舟额济纳河 10月15日考察队分散在6个不同的地点。主营地的24人中只有14人留在原地,由于还要组织两支新的小型考察队,我们的人数还会减少。 玛斯考尔和沃尔兹带走所有的信件以后,我就摆脱了繁冗的通信工作 可以考虑去湖上进行一次短途旅行了。因此,一告别沃尔兹,我就转身到 船坞 视察拉尔森的奇舟,它已在陆地上躺得时间够久了,现在已经完全干透了。我和哈斯伦德又驾船试航了一次,我们顺流下行了几里路,由于不断搁浅,就在左岸登陆了。情况很明显,我对哈斯伦德说: 那船不能在额济纳河航行,它太重了,很快就会沉入水中。甲板要撤掉,独木舟还要再挖空一些,直到它的重量和厚度减少一半为止,这样我们起码能驶过一半的浅水滩,而现在我们却常常搁浅在河中。 造船工高姆博和4个蒙古人在岸上跟着我们,他们帮助哈斯伦德把船再度拖入 船坞 。哈斯伦德接受新命令后立即开始着手工作,独木舟的底部放着通红的木炭火盆,这使得凿独木舟的工作越来越容易,速度也越来越快。造船的工作在夜晚继续进行,晚上干活时的照明光源就是篝火。我晚上上床歇息之时仍能听到斧头的砍削声和锯子的摩擦声,等到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时我听到的仍然是同样的声响。独木舟还在继续被凿薄,它的周围出现了一堆堆像小山似的木块和木片。 我们必须要在10月17日早晨出发,因为时间不等人,河水已经开始回落。我们以前测得的最高水位为59 5厘米,现在的水深为55 5厘米,这意味着船更容易搁浅。 下午4点船才改造完毕,完全跟我的要求相吻合,两只独木舟的最宽处约有45厘米,前部的宽度为30厘米,两条结实的横木将它们连接起来,两者之间的距离为35厘米。独木舟的前面放着一块箱子盖 那是绘地图的桌子。在中间部位,一块小木板固定在两只独木舟之间,我坐在上面,一只脚放在左面的独木舟中,另一只脚放在右面的独木舟中,身体的其余部分在水上保持着平衡。在我们后面固定着另外一块小横板,船员哈斯伦德坐在上面操纵桨板。 10月16日下午我们驾驶着这艘所谓的船进行了一次新的试航,这次情况比以前好多了。不管船什么时候陷入泥滩,哈斯伦德都会立刻跳入水中把船推开,于是我们又可以继续在水中航行了。这趟漂流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船一会儿漂向右岸,一会儿又被冲回左岸。我们在一个有遮蔽的小湾 抛锚 后将船拖上了岸,前面是一片老杨树林。 这次试航极为成功,第二天早上我们要顺着额济纳河航行到更远的地方。此时天已不早了,太阳正在西沉,我们起身返回。一路上不时穿过小的灌木丛,翻越长满红柳的小丘,更要通过一片片随风摇曳的芦苇荡。几分钟之后,一道水沟横在前面,这是额济纳河的一条边渠,大约有20米宽、30厘米深,里面有一股浅浅的水流,哈斯伦德把我背了过去。很快暮色四合,天越来越黑,突然火光闪亮,亮光在树丛中闪烁,狗的叫声传了过来从紫禁城到楼兰 斯文·赫定最后一次沙漠探险|第十六章|泛舟额济纳河 我们到家了。 经过一番琢磨,我制订的短途旅行计划是这样的,独木舟不装载行李,因而拉尔森要带一小队人马沿着左岸前进,并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系,在选择宿营地时他要与我们商量。徐教授和李很想看看那两个湖,于是拉尔森也带上了他们,赫姆波尔和齐莫曼也带着他们的小旅队向湖的方向前进,准备图测额济纳河的西部湖湾。该湖湾名为奥博恩古尔,与嘎顺淖尔相通,在返回时他们还要图测昆都仑古尔湾。据说该湾一直流向东部,在额济纳河的中游冬都尔古尔伸入苏泊淖尔之前与之交汇。 10月17日早晨出发时,1号气象站的人只有霍德、胡莫、傣特曼、里艾伯润兹、穆伦温格和隋留下,陪着我们上路的随从有蒙古人门托、班彻、马特以及汉人明和王。两名德国人有自己的仆人和骆驼。大家同时离开,但很快就走上了不同的路线,3天之后我们才能在土尔扈特人首领的大本营附近会合。我打算在徐教授的陪同下去会会这位王爷,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会见他的大儿子,因为他本人老病交加,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趁此机会向他引见齐莫曼,他准备在这位王爷的土地上逗留一年半的时间。 哈斯伦德和我骑着牲畜走到前一晚上停船的地方,然后下马登船。我们只带了几件必需品:地图、指南针、手表、铅笔和望远镜。由于要一次次跳入水中,哈斯伦德甚至将自己的衣服都交由沿岸行进的旅队保管,自己只随身携带了一件毛背心和游泳内裤。 拉尔森拿着枪随着我们在左岸前进,他打了一只野鸡和野鸭,他的坐骑由蒙古人班彻引领着。 我们用船篙撑离陆地驶进水中,船行进的速度很合适,既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河岸上满眼秋色,枯黄的灌木丛、低矮的红柳林、杂草、芦苇都覆盖上了一层漫漫黄色。荒丘不时闪现,长满植物的沙包由于河水的冲刷大都形成垂直的岸墙。我们很快就发觉这种强烈的浸蚀坡地的水流很适合航行,因此就尽可能地让船沿着岸边前行。 但水流总是从此岸流向彼岸,这样我们就不得不穿越河床。正是在这些河段我们习惯了搁浅,因为这些地方隐藏着令人迷惑的沙滩。船篙一插入沙滩,船就开始打转,于是哈斯伦德就要跳进河中,踩着泥寻找深水处。 我本人坐在 桌子 前,一边观测,一边画出额济纳河下游的河道图。我的注意力必须集中,因为额济纳河和别的河流一样也是九曲十八弯,很少有地方能让人省心一两分钟,因此,我不得不时刻看着指南针和手表,一刻不停地在地图上画着,与此同时,其他必要的记录和观测数据也要飞快地记下。而为了得到经过的河流的长度值,我还要一次次地测量水流的速度。 河岸上有几个地方出现了人影,好奇的土尔扈特人跑向岸边 他们的帐篷就在河流的附近。有一次我们靠着左岸航行时,两个穿蓝衣服的男子和一名全身红色装扮的女人骑马前来观看,他们非常好奇,有礼貌地向我们打招呼,然后转身陪着我们走了不长的一段路 他们已经听说我们要在河上旅行,现在要亲眼来看一看我们是怎么做的。河岸边有骆驼在放牧,这些牲畜们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我们,那神情似乎比土尔扈特人还要吃惊。一匹高大的黄色骆驼站在河岸边喝水,我们的船一声不响地从它的身边滑了过去,它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旋即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中午1点刚过,我们正沿着左岸漂流,拉尔森出现在红柳丛中,他对我说现在该吃午饭了。他也要休息一下,因为我们 走 得太快了。于是我们停船登岸,摆开简单的食品开始用餐。食物是一壶热茶、一块巧克力和几块饼干。坐在茂密的红柳丛中是很件舒服的事情,天气很暖和,气温是23摄氏度,哈斯伦德可以好好晒一晒自己了。 吃完饭后我们继续前进,有几次我们通过一群狭长的小岛,其中一个小岛把我们和拉尔森分开了许久。中午3点刚过,旅队就到达了额济纳河分叉的地方,分开的两股水流显然一样大。左面的一股叫奥博恩古尔,意思是 敖包河 ,汇入嘎顺淖尔;右面的一股叫冬都尔古尔,意思是 中间河 ,汇入苏泊淖尔。根据我们从土尔扈特人那里得到的情况来判断,冬都尔古尔应该比它的 左邻 更深更窄,因此我决定先对 中间河 进行图测。 拉尔森也许会在这里跨越奥博恩古尔,于是哈斯伦德四处转悠着寻找一个合适的浅滩 我不想让拉尔森进入深水,因为他不会游泳。蒙古头领马仁的营地在奥博恩古尔左岸下游很远的地方,他在那里看护我们的骆驼已经有一些时候了,我派班彻徒步去那里看一看。徐教授也随他的小旅队已经去了那里。 我们现在正漂流在冬都尔古尔河上,在船前面靠河左岸的地方有一群野鹅正在休息,它们一看到我们就哗啦啦地窜入空中向南方飞去,它们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美丽,翅膀扑动时发出的刷刷声清晰可闻。鹅群在空中叫成一片,好像是说河中怎么突然出现了陌生的怪物。与额济纳河河岸及其三角洲支流区的土尔扈特人及其骆驼一样,这些野鹅也是第一次看到船,它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越往前 走 ,冬都尔古尔变得越窄,船也不再经常搁浅了,驾船变得越来越容易。事实上,哈斯伦德只是坐在那儿,手拿船篙专注地看着水面,由于不需要经常跳入水中,他的衣服几乎都要干透了。船漂流的速度很快,有一次在一个深深的急转弯处,水流差一点将我们推向岸边,好在我手中有一根细木棍可以把船撑开,从而避免了一场碰撞。 下午4点时河流拐向东方,接着又转向西北方向。4点45分时温度计显示空中气温仍为22摄氏度,河流温度为12摄氏度,半小时后太阳落山,空气中的气温下降了7摄氏度。 时间过得飞快,太阳已经西下,拉尔森再度在树丛中现身 旅队必须找到我们,因为在天黑以前必须宿营。 这里的河水很深,但只有15米宽,它就像一条人工运河,河床没有泥滩,左岸的斜坡很陡,而右岸则显得较为平缓,两岸都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左岸的沙土中生长着古老的白杨树,右岸的树林沐浴在落日余晖中,树干呈现出一片砖红色,而树冠则是金光万道,美丽异常。 这个地方真不错,简直就像一个皇家花园,于是我们决定在此登岸扎营。哈斯伦德将船拖上岸,拉尔森去收集柴火,我则画了两幅草图。 这里的河段又窄又深,距离河岸30米处就看不到它了,似乎它一下子就消失在黄色漫漫的树林中去了。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航行也很顺利 一个纤风不起的日子。周围的自然景观也颇有魅力,流连其中,身心怡然。野鸭和野鹅在岸边不停地起起落落,而野鸡们则安详地卧在红柳树下的安乐窝中静静地注视着我们,空中有一只鹰在盘旋。左岸地势更为平坦,到处都是芦苇,牧草有一人多高,牛、马和骆驼的身影不时闪现其中,有几次我们还看到了土尔扈特人的帐篷。 暮色渐浓,西面传来了骆驼的叫声,显然那是我们的旅队,他们马上就要越过附近的奥博恩古尔了。驼鸣声停了下来,这说明他们已经顺利地过了河。为了给他们指引方向,拉尔森点起了火,哈斯伦德光着身子站在火堆旁,手里拎着毛背心和内裤在火上烤,徐教授和李走过来挨着我们坐下。我们的帐篷在白杨树林边很快建立起来了,转眼间厨房也建好了。6点30分时,我们开始用餐了,摆在面前的食物有肉馅饺子、绿豆、米饭、饼干和茶。大家都坐在火堆旁的毛毯上用餐。干枯的树干很容易燃烧,火舌噼噼啪啪地越蹿越高,骆驼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变成了红色。栖身于枯树干之中的蝎子在被烧焦之前肯定还以为是盛夏又到来了。天空一碧如洗,夜风习习吹来,落叶沙沙作响,走在上面宛如回到了家乡。 晚饭后我靠在帐篷中的垫子上写日记。然后就在这个 皇家花园 的大天篷下上床睡觉,只要醒着,我就能听到篝火旁的蒙古人的笛声,他们铺着羊皮睡在露天。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大家几乎都没有睡意。 次日早晨我们继续漂流,沿途景色令人陶醉,旅队越是深入这片沙海中的神奇森林,我就越后悔里艾伯润兹没有带着摄影机同我们一起来。但这后悔来得还不算太迟,因为昨天晚上在营火旁我与拉尔森讨论了这个想法,他也与我有同感,于是我写信给里艾伯润兹,让他尽快追上我们。班彻负责把我的信送回大本营,在经过马仁的营地时,他从那儿要了4匹骆驼。估计里艾伯润兹在两天内就会追上来,我们将在下一个营地等待他。 10月19日的前一天晚上气温降至零上3 3摄氏度 最后几个晚上天气居然越来越热 我们好像正在进入春天,而不是秋天,早晨9点时测量的空气温度为10 6摄氏度,水温为8摄氏度,水的流速为每秒90厘米,昨天水位已下降了好几厘米。我们撑船离岸,继续在冬都尔古尔河上航行。旅行非常美妙,船在狭窄的河道中平稳地漂流,沿途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看到我们都惊讶无比。 河流的宽度经常变化,有时候宽达70厘米,有时在急转弯处仅宽10厘米。总之,河床越来越深。现在冬都尔古尔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处在陡峭的码头或高达两米的浸蚀台地之间的人工运河。 继续前行,两岸不时闪过一片片美丽的树林。 大约中午时分我们泊船上岸。拉尔森也已经在一片舒适的白杨树荫下生起了火。河岸上有野猫的脚印 那动物曾在河边饮水,看上去像是一只猞猁狲。 再次出发时船上多了一位乘客 拉尔森坐上船和我们一起漂流。这样做也是情理中的事,因为正是他建造了这艘漂亮的船。他非常喜欢在河上旅行,兴奋地喋喋不休,简直无法自已。他一会儿测水深,一会儿打野味,一会儿这只脚站在左边的独木舟中,那只脚站在右边的独木舟中,举着望远镜观察四周的环境。他说的话逗得哈斯伦德哈哈大笑,我一直忙于查看时间和测量指南针上的度数,所以无法和他们在一起开心。 旅队在左面出现了,驼队沿岸行进,看上去悠然自得,魅力不凡。可是,景色突变,树林走到了尽头,红柳都变得稀稀疏疏了,几株孤零零的杨树成了树林通往湖泊的前哨。河流两岸是大片的牧草和芦苇,迷人的景色已经消失。我们还在接近平坦开阔的盆地,在那里安静地隐藏着两个姐妹湖。 此时已中午3点,空气温度为16 1摄氏度,河水温度为11 1摄氏度。马特骑着骆驼跑来报告,说赫姆波尔和齐莫曼就在下游前面的一处地点宿营,我们的帐篷也正在那里搭建着。我们经过几处河流的拐弯之后,旅队便出现在眼前,于是我们停船上岸。 在冬都尔古尔和奥博恩古尔两河之间,延伸着一带数米高的平坦的卵石高地。我们在平地上的营地的西面是土尔扈特王爷的大本营,其地称为瑟尔 松彻。 王爷住在一处泥房子里,房子是新建的,里面有40多间屋子。房子附近是他的衙门。离房子不远处有一座寺院,叫做达吉林过姆帕,其名称值得注意,它用的是藏语的寺院,而不是蒙古语的寺院。 关于冬都尔古尔通往苏泊淖尔,或奥博恩古尔通往嘎顺淖尔的水道的翔实情况我们难以得到。我们不清楚从距王爷府半里路的宿营地能不能继续航行到河流的入湖口。于是哈斯伦德前去进行了一番侦察,他发现就在宿营地的下游冬都尔古尔出现了两条河道,左面的一条形成了一系列沼泽地,沼泽地的水形成了几条小支流,小支流最后汇聚成一个小瀑布后又回归到右边的河道。河道很窄,如一条排水沟,我们的连体独木舟能否通过成了问题。不过,我们决定先试一下再说,即使水位正在下降,也没能改变我们的决心。 由于我听说有一条小型的三角洲支流流向冬都尔古尔以东,我指派赫姆波尔和齐莫曼前去对之实施图测,他们也准备打此地再度赶往固定营地。 额济纳河附近及其三角洲地带的居民都是蒙古人,他们属于土尔扈特人的一个古老部落。在我到达之前,徐教授已代我向王爷作了通报。现在我们的宿营地距其府第仅有半里之遥。 10月20日早晨我们派马特前往衙门询问王爷何时能接见我们。然而,已过了中午12点,我们的信使还未回来。也许那王爷根本就不愿意接见我们,我们知道他眼花耳背,平时总是躺在毛皮褥子上,很少见客。他的45岁的长子主持着他父亲和部落的所有事务,几周前胡莫和哈斯伦德登门造访时,曾获得允许拜见了他的老父亲。看来,我们除了等待外别无他法。 芦苇丛中传来了风的呼号声,河面上卷起了一层白色的泡沫,天际飘来一团黄色的沙尘雾,这说明沙漠就近在咫尺。然而,这一片黄色的面纱却使在北面延伸的不高的山系呈现出更加鲜明的深蓝色轮廓,它们从东西两面伸向嘎顺淖尔和苏泊淖尔的北部。在东北面,诺颜 博戈多,其意思是 众神之首 ,它的两座平坦的山峰隐然可见。 下午刚过不久,马特终于回来了,王子给他的回复令人费解。他答复说今天不能接见我们,因为今天是他们的月份的25日,这个日子不适宜会客。他说将在10月28日或29日派一名信使前来,那时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他都将告知我们他见客的日期。我立即召来徐教授和拉尔森进行商议。徐教授和我一样,也认为这一回复几乎是侮辱性的。如今我们近在眼前他都拒绝接见,28日,即4天之后我们早已走远了,那位王爷真的相信我们那时会掉转马头去参拜他吗?徐教授认为,一个所辖只有97顶帐篷的小小王爷只不过相当于一个汉区的地方镇长,像我们这样一支庞大的考察队进入其辖区时他应以礼相待才是。然而从那位王爷的角度来看我们,他的确也搞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何许人,是政客?间谍?抑或是白匪?拉尔森认为,我们的旅队刚抵达时,王爷肯定已派人前往甘肃询问了当地的汉人当局该如何应对我们。说不定此刻王爷正在等待上边的指示,因此给了我们一个含糊其辞的答复。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位王爷应受到赞扬,而不是责备,因为这表明他谨慎地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徐教授同意他的看法。 也许其中也掺杂着政治因素,据说多半土尔扈特人同情蒙古共和国,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表明他们的立场。但是徐教授反对这种看法,他说如果那样的话王爷就会失去所有头衔而一无所有。他肯定是一名保守的人,效忠中国政府,不愿放弃自己拥有的小小权力。 这时哈斯伦德过来告诉我们说,他和胡莫经过王爷的府邸时曾遇到黄文弼,当时他正需要一个带路的人。于是他们就一起去了王爷府,但王爷没有露面,而是差人把他们带到了衙门。在衙门他们与几个官员见了面,并告知了黄文弼的要求。正当他们与官员谈话时王爷的长子走了过来 他是这里真正的实权人物,他友好礼貌地向他们表示欢迎。他愧疚地表示未能亲自接待他们,他强调说: 各位想必明白,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不能不谨慎啊。本地长治久安,将来还想永保平安。因此我们必须警惕来自不同派别的代表。况且,我们也不清楚各位是何人,为何到此。 他的小心谨慎的确是有道理的,试想一下,在一个美好平静的日子里,18名全副武装的欧洲人和10名中国人带着数百只骆驼如蝗虫似的突然来到他平静的土地上,他怎能不紧张呢?何况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而且,关于我们的谣言也早已在额济纳河传开了,经过蒙古人和汉族商人之口,这些谣言已被放大。以致有人说,一支军队带着庞大的商队和大批帐篷,还有数不清的武器正在开来。还言之凿凿地说我们的前锋部队已在河岸获得了稳固的立足点,过不了几天后面的大队人马就会赶上来,这是一次十分严重的军事性质的集结。王爷当然有充分的理由加强戒备。 我们决定谨慎从事,并且决定以友好的方式向王爷解释考察队的意图并告知在他的地盘上建立气象站的计划。徐教授承担起了起草信件的任务,那封汉文书信在开头的一番客套之后大意说: 我们今次专意来访,可至为遗憾地获悉今天您不宜见客,使我们不能亲眼一睹尊颜。我们的考察队受到中国政府和联盟的保护,欲在陕西、甘肃和新疆北部实施科学考察。我们还计划在苏泊淖尔附近,在哈密、迪化及其他地区建立气象站,目的是对降水、风向和气温的情况实施长期观测。 我们现在在额济纳河的西岸,在这里的建站工作已经完成。因此我们感到有义务对您及其您的官员进行一次拜访,以便向您解释我们的意图,并代表气象站请求您的保护。我们的考察队是具有科研目的的组织,它的所有成员都是学者和有教养的人。至于政治 我们不想和政治有任何瓜葛,我们不属于任何特殊的集团或联盟,气象站的任务是纯粹科学性质的。 斯文·赫定博士是潘真活佛20多年的好朋友,他曾几次游历西藏进行探险,在那里他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也曾数次拜访北京的喇嘛,并告知其准备出访上述地区的计划,并得到了北京喇嘛的大力支持。而我本人 徐炳昶教授,则一直对黄教怀有极大的敬意。我们可以向您保证,就气象站的成员而言,他们绝不会违反当地的风俗习惯,不会以任何形式冒犯寺庙或敖包。 在此我们不得不说,我们把您的接见看得很重要。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们愿意借此告知,在这个月底或下个月初我们的旅队打算继续向新疆进发。 如果我们这两个负责全队工作的人这次不幸未能见到您,考察队里还有3名成员将有幸留在这里,他们准备着随时拜访您,以便消除任何可能的误解。 除此之外,与考察队有关的所有成员都持有中国外交部和教育部发放的护照。如果您愿意,请派一名全权代表来我处查验护照。 送信的人仍然是马特,他好一会工夫才回来,随他而来的有一位 图失米德 ,即秘书,还有一位官员。秘书告诉我们说,王爷有一位翻译,但却没有一名懂汉语的翻译。于是,我们聪明的蒙古人塞拉特立刻将信件翻译成了蒙古语,那位特使带着信立刻回去了。我们只好继续等待,等待的时候没有从王爷处得到任何消息。 向晚时分,里艾伯润兹赶来了,他带来了5匹骆驼,两部照相机,还有许多胶片和胶卷。他兴致极高,报告说大本营一切正常。 夜幕降临后我们又燃起了一堆火 这里有的是浮木。大家坐在火边讨论白天遇到的问题,都在琢磨王爷为什么不愿接见我们。不用说,王爷的秘书极为客气,他保证说我们是受欢迎的,还说我们完全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然而,如果我们要乘船去湖上应该小心一点,那里水很大! 说实话,更为我担心的人是徐教授,他对我去湖上航行的担忧确实令人感动。他说: 真正勇敢的人没有必要盲目地去冒险。去湖上的目的是什么呢?您说要去测量水深,调查湖的面积和形状。但这些事情齐莫曼就可以轻松完成,即使湖上有冰,地理学所必需的新知识也完全可以得到相关数据。想一想您对自己的亲人、祖国和考察队所承担的责任吧。您曾谈到您在西藏的湖泊冒险,但那时您多年轻啊。您曾说只要冯·考尔能用羊皮做一只安全适航的筏子就解决问题了,但那需要很多羊皮,您必须节省。如果您愿意一直等到筏子做成的话,我将欣然承担全部购羊费用。我请求您打消您的念头。您说天气好时独木舟不会出事,可一旦您在湖心时起风怎么办? 我们将升起船帆,全力向岸边滑行。 我说。 您冒的险与可能得到的结果相比太不值当了。我希望明天晚上大家也聚在一起宿营,这样在您进行愚蠢的冒险之前可以把事情再说一说。 徐教授说。 徐教授的担心发自内心,也是他的善良天性使然。最后,我故意开玩笑问他: 如果我去了湖上回不来您怎么办? 不要这么说。 他严肃地回答,说着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帐篷。第十七章经由苏泊淖尔到嘎顺淖尔 10月21日早晨,河水水位再次下降,自我们到达以后,河水的水位已降低了5厘米,晚上的气温已降至零下0 5摄氏度,但早上天气晴朗,天空呈现出青绿色,大草原上则是一派黄色。靠河岸最边缘的我的帐篷前,瑞典国旗迎风飘扬。 拉尔森叫醒了我,说土尔扈特人已经来了,正在帐篷中与他聊天呢。来人当然不是老王爷,而是他的长子,我们与老王爷的交往似乎已经结束了。我很快穿戴就绪,尊贵的客人随即被请了进来,他转交给我一条深蓝色的带子和他父亲的红色名帖,后者的名号读作昆旺达失。他的辖区叫额济纳。在他名字的右边还写着:土尔扈特长老。我们的客人,额济纳的真正主人,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有一张非同寻常的善良动人的面庞。他诚恳、有礼、殷勤,很显然他被我们信中的诚意所感动。 我派人请来了徐教授,他也收到了一条蓝色的带子和红色请帖。我们喝茶、交谈、互致问候。客人说,如果我们觉得必要的话,他欢迎我们去看望老王爷,但他现在病了,只有最亲近的人和几名仆人才可以见到他。我回答说我们一点也不想打扰王爷陛下,只是希望将我们最尊敬的问候予以转达。 客人还带来了昨天的那封信,请求我们再给他翻译一遍,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昨天他的秘书对我们的承诺,指出我们的自由不会受限制,气象站想建立多久都可以。 他询问我们需要他提供哪些帮助,我回答说如果他能雇一辆牛车将我们的船从苏泊淖尔拉到嘎顺淖尔,然后进入那片迷人的树林的话我们将感激不尽,因为里艾伯润兹要在那里摄影。他欣然同意: 当然可以,请告诉我牛车在什么地方恭候,您不需花一分钱。我感到非常荣幸,尽力帮助您是本人的职责。 最后我坚定地表示,如果我们留在这里过冬的骆驼对牧场造成了损坏,旅队一定要予以补偿。我还问他能否允许我送他一件来自欧洲的礼品,如果愿意的话,我将把礼品交由气象站站长转送他。他立即回答说他非常喜欢上等的高倍望远镜,那当然不成问题。而且,正如我所言,如果他对气象站和站里的工作人员态度友好的话,他还可以得到其他礼品。 友善的客人直到早上10点才离开。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草原上,哈斯伦德和我就迫不及待地撑船离岸进入水中。在河的左岸生长着孤零零的红柳,右岸则是一块草地 它不久前还浸没在水中。大约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冬都尔古尔分叉的地方。左边支流的河水渗入沼泽,我们早已被忠告对之不可大意;右边支流的河道变得又窄又弯。拉尔森沿着右岸走在前面,以便当船接近那个听说过的瀑布时好提前给我们招呼一声。这里的芦苇长得又高又密,他很快就消失在其中了。 没一会儿他挥舞着双臂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向我们喊道: 停下,停下!我能听到瀑布的声音,它肯定离得很近。 我们扔过去一条绳子让他把船拽过去,船在水中速度仍然相当快。我们登上陆地后对河道进行考察,发现河水以每秒4 5立方米的速度从一处小悬崖倾泻而下,形成了一个高达3米的瀑布,它使我立刻联想起了从紫禁城到楼兰 斯文·赫定最后一次沙漠探险|第十七章|经由苏泊淖尔到嘎顺淖尔尼亚加拉瀑布。在瀑布的下面河水形成了一处泡沫翻滚的旋涡,两岸河床已被旋涡掏空,变成了一个深深的盆状的坑。旋涡之后,河水迅速流入一条深沟,其最初的宽度只有3米左右。河流两岸几乎没有坡度,高度有两米半左右,有的地方已被河水掏空,看上去似乎快要塌下来的样子。因此,在河岸的边缘行走要格外小心才是。 经过一番侦察后,我们返回泊船处,将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拉尔森和哈斯伦德抓住绳子让船慢慢滑向瀑布,而我则用篙撑着船使之与水流的方向保持一致。船漂向瀑布的顶部,在那里突然一个筋斗跌入下面的旋涡里,水一下子灌了进去,好在它还浮在水面上。 拉尔森和哈斯伦德拽着绳子把船拖回岸边,哈斯伦德爬进去将船里面的水舀了出来。 我们继续漂流,河中的水刚够将船浮起,如果再少一点就会搁浅。河流如同在一条曲折的通道中穿行,船下行的速度很快,我们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小瀑布。岸上的拉尔森只有飞跑才能跟上我们。不管怎样,这是一次有趣而刺激的航行。 然而,河水很快就变大了。一条小溪从左面的岸上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两米高的瀑布。后面还有几条小溪,我计算了一下总共是7条,外加5条支流。这些小溪和支流的水清澈见底,它们都来自冬都尔古尔的左河道,在到达这里时它们已经过满是芦苇的沼泽地。河面逐渐变宽,很快就从12米扩大到20米,最后竟和我们的第一个营地一样宽了,河水深达1米左右。河岸再度变矮,约高出水面半米左右。我们能够看到河岸上正在放牧的马、牛和不远处的一顶蒙古包。但渐渐地,牧草变得越来越稀疏,草原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小山丘,上面生长着一些植物。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任何绿色了,大地变得光秃秃,地面上覆盖着干裂的泥土。 3个小时后我们在一个新的地点安营扎寨。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附近的苏泊淖尔,它好似一面青绿色的大盆子镶嵌在黄灰色的沙漠之中。 调整了几次方位后,我们继续前行 我们必须要漂完余下的一段路程。很快,河流就分成几条小的三角洲支流,这些支流又分成许多更细小的支流,众多的水流在泥滩和拥塞的浮木之间奔涌不息。我们循着表面看上去合适的航道前行,但还是经常搁浅。小三角洲前面是一个泥滩形成的沙洲,那里的水只有5厘米深,任凭我们如何推掀,船就是过不去。哈斯伦德在探测河道时突然陷入软乎乎的淤泥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中挣扎出来。在这里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船篙插入1 1米深的河床淤泥之中。 终于,所有的陆地都被抛在了身后,湖水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万顷碧波。然而,距清澈的蓝色湖水尚有一段距离,离湖岸几百米远的地方的湖水仍浑浊如豆汤,如果我们说从这里能进入湖区,那是自欺欺人。 我们把船泊好,然后走向面北处,拉尔森、里艾伯润兹和门托正在岸上挖一条沟渠,沿着这条沟渠就可以把船驶入深水处,他们用了许多红柳枝为沟渠作标志。 太阳已经西斜,我四处转悠并遥望隐约可见的湖岸线和隐没在北方的群山。 不一会,我们就漫游着回了 家 ,坐在篝火旁聊天,上床时我已经知道10月22日将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清晨时分,两声枪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那是拉尔森射杀了3只正在飞翔的草原野禽。我踱出帐篷,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新的一天到来了。我发现只有我的中国仆人明在,其他人都去了泊船处,正在将船用人力扛到昨天挖好的沟渠那儿。里艾伯润兹拍摄了整个过程。我赶到时,船已系在一根离岸不远的木桩上。为了测量水的深度,哈斯伦德独自向外划了几百米远,他测得的水深为55厘米,看到船行无碍他便调转船头。 整个东南部的湖水全都又脏又黄,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海鸟在此漫步和流连,清澈的蓝色湖水距哈斯伦德调转船头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他尽量将船靠近岸边。 我们携带的装备非常简单,在一个独木舟中放着一只饼干箱,它里面装着真正的瑞典饼干和两块巧克力蛋糕。那些瑞典饼干是我们的厨子跟瑞典传教士学来的手艺。另外一只独木舟中放着一只相似的箱子,里面装有香烟、绷带、药盒,还有一小瓶白兰地,除此以外还有我的热水茶壶,就这么多东西了。湖看上去很小,我们应该能在几个小时内就征服它,然后就划向西北岸。我已命令拉尔森在那里安营,其地点紧靠博洛敖包的南面。夜幕降临时他会点一堆火为我们指引方向,以免我们天黑时还找不到他。 哈斯伦德身上只穿着一件步枪兵衬衣、一件毛背心和一条游泳裤,既没有穿鞋也没穿袜子。我只穿着平常的游泳衣,没带外衣。为了防止地图和别的东西掉入水中,我在绘图桌上放了一张叠起来的毡子。最后,船上还有我的拐杖和一根驼鞍横木,以便有风时可以之充做桅杆。 所有这些准备都要花时间,当我们向徐教授、拉尔森、里艾伯润兹和蒙古人挥手作别进入湖上时已快中午12点了。此时空中的温度为15 2摄氏度,水温为9 3摄氏度。我和哈斯伦德驾船驶入湖中 这一幕在里艾伯润兹拍摄的录像中非常漂亮。 在33厘米深的湖水里船再也没有搁浅,哈斯伦德开始大胆地挥桨了。俄而,一阵轻风起自湖面,我们赶紧停下来支起了临时桅杆。除了我的皮马甲以外,手头没有别的东西可充船帆。我们把马甲在拐杖上展开,左右支索将其固定。这张奇特的帆很快便鼓足了风,伴随着船桨的挥动和转向,船帆嗖嗖地趁风推船行进。 斯文·赫定和哈斯伦德泛舟额济纳河我们来到了湖水的蓝色区域,这里已看不到河流带来的泥水。此时开阔的湖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呼号声,那是风掀起巨浪的咆哮声。水的运动速度在加快,湖浪也越来越猛。很快,独木舟的边缘就受到了冲击,哗啦哗啦的灌水声令人不安地一次次传来 湖中的危险增多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罗布泊和塔里木湖泊中的冒险航行,我知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独木舟是由滚圆的树干掏空制成的,其边缘向内弯曲,这非但不能挡住湖浪,反而使水更容易灌进来。 哈斯伦德用力划着,风很猛,桅杆支索绷得像弓弦一样。博洛敖包很快就出现在西北方向。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湖中心的开阔区域,但南岸仍然要比北岸距离我们近。这里的湖水清澈幽深,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群群不受惊扰的海鸟在自由地觅食,鸳鸯成对嬉戏,灰白色的海鸥声息可闻,天鹅在飞翔,还有一种陌生的红嘴黑鸟,很可能是一种潜水鸟。这些鸟类都是成群结队地生活在一起,在浅水处它们的数量更大。我们的周围都是鸟儿飞翔的声音,它们落下时将湖水溅得老高。我们任何时候接近正在凫水的鸟,它们都忽啦啦拍翅而起。只是这里见不到野鹅的踪影,它们似乎对苏泊淖尔提供的食物不感兴趣。 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走一段距离我就要测量一次水深。苏泊淖尔很浅,其平坦的底部犹如一块薄薄的玻璃。我的测杆总长度仅有2 53米,其上标有米和厘米两种长度单位,但它在湖中基本够用,只有在湖中心的几个点测杆不够长,于是我就只好使用一个小铅锤测深。测得的最深的深度只有2 9米。 我也经常测量船的行进速度、空气和水温,并将所得数据记录下来。同时,我还手不离望远镜 东南方出现了蒙古包和放牧的牲畜。南面有一群马站在水中。水的折射拉长了它们的腿,看上去就好像在湖上漂着一样,它们正在尽情地享用着湖水。湖水中有碱的苦味,人也可以喝,但胃实在受不了。 湖中的水几乎清澈见底,我的测杆顶端固定着一个白色小圆盘,在1 2米的深处都可以看到它。湖底很坚硬,在湖水由黄色浑浊的河泥水变成清蓝透亮的湖水区域,水的深度达到了1 35米。现在风虽然更大了,但我心中却很踏实,因为一旦出现翻船事故,我们还可以在此找到一个安全的湖底作落脚点。然而慢慢地水深却增加了,浪头还在继续跌入独木舟中,船下面的水深已达两米。这才让人兴奋呢!我将双脚放在水中,湖水将我的双脚冲得前后摇摆。可当我低头看时大吃一惊 独木舟三分之一的空间已灌满了湖水。这种不必要的 压舱物 使两只独木舟更为沉重,同时也使浪头更容易地灌进来。 我抓起一把长柄勺子尽力往外舀水,哈斯伦德则努力用船桨挡开不断涌来的浪头以减小它们的冲击力。有时候我们的努力似乎是徒劳的,我怀疑自己舀水的速度能否赶上水灌进来的速度。而与此同时,我也没有停止测位、量深和其他的观测活动。如果风再大一级的话,湖水就把我们征服了,那时船中会灌满水,最好的情况是它还能浮起来。如果那样的话,我们面临的问题便是,在四肢麻木以前我们抓着船舷能在冰冷的湖水中坚持多久。 但一切都过去了,湖水越来越浅。这样,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就可以步行上岸。现在唯一的困难是我们不晓得离湖岸还有多远。从此向东,湖岸十分平坦,湖显得很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改变航向向正东驶去,这样就能借风力更好地登陆。 湖的东南岸有许多长满植物的丘陵和绿色的小山,远远看见的黑色地带只能是红柳或杨树。从所能看到的情况判断,北岸一片荒芜,离北岸不远处延伸着一带陡直的黄色黏土台地,这说明那里曾是湖水淹没过的地方。向西望去,苏泊淖尔似乎没有尽头。 现在湖水变得越来越浅了,湖底的平缓波纹清晰可见。下午4点15分时我们在东岸搁浅,从这里还要走70米才能到达陆地,哈斯伦德再次将我背了过去,然后他还得回去取我们的给养和其他东西。 我同时去寻找合适的宿营地点,在陆地转了10分钟后我终于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我接着开始收集柴火,在狂风中点火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们只能委屈自己度过一个糟糕的夜晚了。要在黑暗、寒冷和潮湿中捱过11个小时真令人难受,我们穿得很少,况且,我们两人都已湿透。没有热饭,我也找不到更多的柴火。突然有声音从北面传来,接着我就看见班彻骑着骆驼向火堆走来。他带来了两个睡袋、两块毯子和我的细羊绒靴,那是拉尔森1923年在张家口给我做的,还有哈斯伦德的衣服,以及一大箱腌制的鲱鱼。 我们终于得救了,现在我们既不担心受冻也不用节约柴火了。班彻告诉我们,由于下午过后仍然看不见我们的踪影,拉尔森就派他前来寻找我们。徐教授一直担心地坐卧不宁,生怕我们在露天过夜时没有帐篷,没有睡袋,没有热饭。 傍晚8点钟,我们3人共进晚餐,在热水壶中的茶喝完以后,我们就只能以湖水解渴了,此时那一小瓶白兰地也派上了用场。 白兰地与碱水 哪样好喝? 哈斯伦德问。 我们聊天、开玩笑、抽烟,火堆噼啪作响,滋滋地燃烧着,时间过得飞快。 把最后一块柴火扔进火里后,我脱衣服钻进了睡袋,丹麦人和蒙古人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在火堆的另一边,哈斯伦德也钻进了睡袋,班彻睡在骆驼旁边,以防它受到狼的伤害。 火灭了,黑夜笼罩着营地。我久久没有入睡,睁着眼睛看着星光闪烁的苍穹,倾听着黑夜中传来的各种神秘声音。 在露天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后,醒来时新的篝火已开始燃烧起来了。一用完早餐我们就测定了方向,然后再次进入湖中,驾着船向拉尔森的营地划去,今天哈斯伦德要一直充当划船手。博洛敖包就像一座塔似的矗立在西北方向,天气晴朗而温暖,太阳如同夏天似的炙烤着我们的后背。 刚过两点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穿越湖泊用了不到3个小时,因此,这第二条测深线路要比第一条短得多,这次测得的最深的深度为4 12米。 拉尔森、里艾伯润兹和几个蒙古人正在已经建好的登陆点翘首等待我们,他们兴奋地大声欢呼 显然为我们没有出事而高兴。蒙古人对湖泊、河流和船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嫌恶,他们认为我走水路简直无法理解。徐教授和李一大早就绕湖徒步旅行去了,由于相距太远,我们未能在船上看到他们。 牛车按时来到,赶车人是一个干瘪而友善的土尔扈特人,与他同来的还有5条黑狗。由于地势不平,沙地松软,这位老人不能从这里直线向西到达奥博恩古尔,而只好选择距西南方向几公里的一处地点出发。用餐之后我们便赶往那里,哈斯伦德和我走水路,旅队和牛车则循着湖岸的泻湖前进。 天黑下来以后,我们从营地能看到徐教授和李在河口点的营火。我们派徐教授的仆人王和马特带着骆驼过去帮他们过河,然后再将他们接到我们这里来。 在苏泊淖尔湖上度过了难忘的两天 在亚洲又征服了一个新湖泊,我可以心满意足地睡一觉了。我承认,人们早就知道这个湖泊了,但我敢肯定以前还没有人在湖中乘船行过。 次日早晨起床时,老土尔扈特已经赶着牛车拉着船上路了,我们只需跟着他的车辙印走就行了。我们先是顺着湖岸走了一会儿,穿越了几处不久前还被水淹没的地方,经过一片死红柳后到达一处干硬的荒凉高地,在那里的西南方向出现了土尔扈特王爷的府第。从高地上走下来以后,我们穿越了一片片红柳丛,还遇到了一个很大的敖包。 大约走了10公里以后,旅队到达了处在一个急转弯处的奥博恩古尔,那里的台地山脊沿着河岸向河面上空伸出6 2米,沙质坡地呈斜角直插入河中。我们将船沿斜坡滑入水中,然后顺流漂下 嘎顺淖尔已经不远了。 但我们在今明两天都没有走远,此时我只能满足于站在陆地上向湖的方向投去一瞥。10月26日旅队转向东南岸附近的一座绿色小山,站在山顶,嘎顺淖尔闪闪发光的水面一览无余,它看上去比苏泊淖尔大多了。等我画了一张湖和北面远处山脉的草图后,大家返回营地,拆掉帐篷,开始了返回大本营的征程 在那里我们的新旅行即将开始。
从紫禁城到楼兰——中国节日和德国信使
书名: 从紫禁城到楼兰
作者: [瑞典] 斯文·赫定
出版社: 吉林出版集团
副标题: 斯文·赫定最后一次沙漠探险
译者: 王鸣野
出版年: 2009-11
页数: 281
定价: 29.8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463094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