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优雅[试读]
播种欲望的人
马克思(开场白)1. 播种欲望的人 “马克思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观,”平时从不跟我讲话的小帕利埃今天早上如此向我宣布。 安托万·帕利埃,这个古老工业家族的继承者,他的父亲是我八个雇主之一。他是资产阶级大财团打的最后的饱嗝--特别而毫无杂质--此时,他正为自己的发现而洋洋得意,条件反射似的向我阐述起他的大道理,甚至没有考虑到我是否能听得懂,像我这样的劳苦大众又能对马克思的著作理解多少呢?他的作品很难理解,用语考究、文风晦涩、论题复杂。 而我还没有愚蠢到表露自己的想法。然而此刻,我差点就因为愚蠢暴露了自己。 “您还是应该读一读《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的一部巨著。-... 查看全部[ 播种欲望的人 ]
艺术的奇迹
2. 艺术的奇迹 我叫勒妮,今年五十四岁。二十七年来,我一直在格勒内勒街格勒内勒街位于巴黎塞纳河左岸第六区与第七区,是法国诸多政府机关所在地。--译注七号的一栋漂亮公寓里当门房,那是一栋配有庭院和花园的美轮美奂的住宅楼,分成八个极度奢华、住满房东、宽敞无比的公寓。我寡居、矮小、丑陋、肥胖,脚上布满老茧,有一些早晨,我会因自己有如猛犸象一般呼吸时发出的口臭味而感到不适。我从未上过一天学,贫穷也从未远离过我,我是一个平庸而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和我的猫咪一起生活,一只肥胖慵懒的公猫,它有个特点就是,当它心情不好时,爪子会散发出奇臭无比的味道。它和我一样,不大在融入同类这方面下功夫。我冷漠绝情,然而我... 查看全部[ 艺术的奇迹 ]
女贵族
山茶花1. 女贵族 每周二和周四,我唯一的朋友曼努埃拉会到我的门房来和我一起喝个茶。曼努埃拉是个单纯的女人,尽管耗尽二十年的心血一直替人打扫灰尘却未丧失一丁点儿的优雅。当然,这里所谓的打扫灰尘只是委婉的简称。要知道,在有钱人的家里面,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称呼的。 “我把垃圾筒里的卫生巾倒掉,”她用温柔而带有前腭擦音的口音对我说道,“我把狗的呕吐物拾集起来,我把鸟笼子打扫一下,根本无法相信如此小的动物会拉出这么多的屎,我还把厕所擦得锃亮。灰尘呢?干得漂亮!” 有必要说明一下,曼努埃拉周二从阿尔登家来,周四从德·布罗格利家来。在我这儿之前,曼努埃拉都要用棉布将镶着金箔的厕所擦亮,尽管如此,这镶了金箔... 查看全部[ 女贵族 ]
谈论战争与殖民
2. 谈论战争与殖民 我没有上过学,这在开场白中已经提及过。这并不完全准确。其实只不过是我的学习时期被定格在小学毕业文凭上罢了。在完成学业之前,我一直很小心地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自从我的小学老师塞尔文先生发现我对他单纯谈论战争与殖民的文章如饥似渴后,我就知道他对我产生了怀疑,为此我曾一度惶恐不安,那时我还不到十岁。 为什么?我不知道。您真的相信我本应完成学业么?这只能留给懂得古老占卜术的巫师去解答了。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在富人世界里奋斗,既无美貌也无惹人怜爱之处,既无往日辉煌又无雄心抱负,既非八面玲珑又非才华横溢,还没等尝试就败下阵来。我只是渴望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别人能让我平静... 查看全部[ 谈论战争与殖民 ]
作为图腾的卷毛狗
3. 作为图腾的卷毛狗 在人们的普遍想象中,门房夫妇,一对如此微不足道的、只有他们的结合才能表明其存在的双人组合,几乎都会拥有一只卷毛狗。众所周知,卷毛狗是一种毛发卷曲的狗,它的饲养者或者是守旧派退休老人,或者是需要感情寄托的孤独无依的老妇人,或者是躲在阴暗房间里的门房。卷毛狗有黑色和杏黄色的。杏黄色的比黑色的容易生癣,但没有黑色的味道重。所有的卷毛狗都会因无足轻重的小事狂吠不已,特别是当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时候。它们紧随自己的主人,迈着四条僵硬的腿碎步疾走,腊肠般的躯干却纹丝不动。它们有黑色的、恶毒的小眼睛,深陷在小小的眼眶里。丑陋、愚蠢、服从、夸张,这就是卷毛狗。 因此,被比喻为卷毛狗的门房... 查看全部[ 作为图腾的卷毛狗 ]
拒绝战争
4. 拒 绝 战 争 我的书读得不算少…… 然而,和所有的自学者一样,我从来都不能确认我是否理解得正确。有时仿佛一眼便掌握了所有的知识,好似突然长出的无形分枝,将我凌乱的图书交织起来--然后,突然所有的意义都悄悄躲开我,要点也都离我而去,我就是再读同样的句子也是徒然,片刻间我又无法理解,而我活像一个相信只要认真读过菜单就不愁肚子不饱的疯老婆子。看来这种能力和盲目的结合是自学者所特有的标志吧。这便是失去了所有优良教育所赋予的可靠向导的后果,然而,尽管如此,却赐予自学者思考能力上的自由性和概括性的空间,而这种思考能力则摆脱了官方理论会造成的障碍和限制。 今天早上,我刚好茫然地坐在厨房里,前面摆着一... 查看全部[ 拒绝战争 ]
棕色神甫长袍
6. 棕色神甫长袍 那么第二个问题:我们认为世界是怎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康德这类唯心论者作了回答。 他们回答了什么? 他们回答:“没什么。” 唯心论者,他们的观点是认为我们只能认识出现在我们意识中的事物,意识是让人类摆脱兽性的半神化实体。我们认识的是我们的意识所能企及的世界,因为这是出现在意识之中的--不再有其他的。 举个例子,碰巧一个名叫列夫的讨人欢喜的小猫。为什么?因为我发现用猫做例子会很容易。我问您:您怎么确认它是一只猫,甚至于知道一只猫是什么?正常的回答是您对猫的认识,以及某些观念上和语言上的机制,使您形成这种认识。但是唯心主义者的回答就是:我们无法知道我们对猫的认识和观念、我们意识... 查看全部[ 棕色神甫长袍 ]
现代精英的先知
8. 现代精英的先知 今天早上听着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我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原先认为的那样。直到现在,使我产生对文化的广泛兴趣的归结于我无产阶级自学者的处境。正如我所提到过的,只要有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我便会将生命中的每一分钟用于读书、看电影和听音乐。可是这种对文化产物的痴狂对我来说似乎犯了一个品味上的错误,就是将名著和其他不为人知的作品兼收并蓄。 尽管在图书的选择上会很杂,但也许我在阅读的领域兴趣并不是很广。我看的书籍是关于历史、哲学、经济、政治、社会、心理、教育、心理分析等方面的,当然还有文学。历史是我感兴趣的,而文学占据了我的一生。我的猫叫列夫,因为那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名字,我的前... 查看全部[ 现代精英的先知 ]
红十月号
9. 红 十 月 号 1989年圣诞节的时候,吕西安病得厉害,我们尚不知死神何时会降临,并被病兆的必然性,以及我们自己所羁绊,彼此之间被这种无形的镣铐所束缚。当疾病进入一个家庭时,它不仅仅是控制了病人的身躯,而且还在每个人心中编织出一张阴暗的埋葬希望的大网。这样一张如蛛网般轻薄的丝线将我们的计划和呼吸缠绕在一起,疾病,日复一日,吞噬着我们的生命。当我从外面回来,便会有种进入到地下墓室的感觉,我总会感到浑身发冷,那是一种无法平复的阴冷感觉,直到吕西安病逝前的最后几天,当我睡在他的身边,仿佛感到他将我的体热慢慢地吸走。 疾病是在1988年春天诊断出来的。这场整整折磨了他十七个月的疾病,最终在圣诞前... 查看全部[ 红十月号 ]
猫咪格雷维
10. 猫咪格雷维斯 沙布罗在按门铃。 沙布罗是皮埃尔·阿尔登的私人医生。一个皮肤黝黑、事业有成的老人家,他在他的雇主面前像条蚯蚓一样扭来扭去,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跟我打过招呼,甚至也从来没有表示过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使我想到一项有趣的现象学实验,就是在于解决为什么有些人的意识中能显现事物,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意识中却不能显现事物的问题。我的形象能被铭刻在涅普顿的脑海里,却和沙布罗的脑袋失约,这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今天早上,沙布罗脸色苍白。脸部下垂,双手颤抖,鼻子……湿漉漉的。没错,湿漉漉的。沙布罗,这位大人物的私人医生,居然也会流鼻涕。加之,他居然还在叫我的名字。 “米歇尔太太。”... 查看全部[ 猫咪格雷维 ]
哀叹蒙古人暴动
11. 哀叹蒙古人暴动 有人在轻轻地敲我的门。是曼努埃拉,她刚刚被批准放一天假。 “大师过世了,”她对我说,我不能确定她将讽刺和沙布罗的哀歌混为一谈的用意,“既然有空,我们喝茶怎么样?” 这种对动词时态配合一致的置之不理,这种疑问句型中的条件式在缺少动词倒装的情况下的使用,这种曼努埃拉对句型的随心所欲(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迫使用外来语的葡萄牙女人),与沙布罗的惯用语有着共同的守旧和过时的特点。 “我在楼梯的交叉口碰到了萝拉,”她一边说,一边顺势坐下,眉头紧蹙,靠在楼梯扶手上,做如厕状,“她看到我后,便离开了。” 萝拉是阿尔登家的次女,是个不善交际的乖乖女。克莱芒丝是阿尔登家的长女,是挫败感的... 查看全部[ 哀叹蒙古人暴动 ]
人生如幻梦
12. 人生如幻梦 曼努埃拉离开之后,我便马上为各种无趣的工作忙碌起来:做家务,在大厅用拖布比来划去,把垃圾箱拖到街道上,在地上拾捡各种小广告,浇灌花草,准备猫粮(就是一片火腿外加一大片肥猪皮),做我自己的饭食--配上蕃茄、罗勒和帕尔马番红花干酪的中国冷面--,看会儿报纸,团在房间的一角读我最爱的丹麦小说,在大厅里平息危机,这是因为,阿尔登家的孙女、克莱芒丝的长女洛特,在我的门口因她爷爷不想见她而嚎啕大哭。 晚上九点钟,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突然感到自己很老很疲惫。死亡并不使我害怕,更何况是皮埃尔·阿尔登的死,但是这种难以忍受的等待,像个悬在空中的窟窿,想他一生拼搏得来的只是无边的沧桑与无奈。我... 查看全部[ 人生如幻梦 ]
富人的义务
15. 富人的义务 文明,是被控制的暴力,是对灵长类侵略性的一直未完成的胜利。因为我们原先是灵长类,而且现在依然是,尽管我们学会了欣赏青苔上的山茶花。教育的功用就在这里。教育是什么?其实就是不知疲倦地提供青苔上的山茶花作为灵长类冲动行为的消遣罢了,因为人类的冲动非但从未停止,反而继续威胁着人类生存的脆弱平衡。 我很像青苔上的山茶花。要是我们好好想想,没有什么能够解释我会遁世于这个阴暗的门房里。从小我就深信我的人生只会是空空如也,我本可以选择反抗,控诉上天对待我们命运的不公,从我们的环境所拥有的暴力资源中吸取滋养。但是学校把我培养成一个灵魂,命运的空虚只会把我引向弃绝尘世和与世隔绝之中。再次诞生... 查看全部[ 富人的义务 ]
山鹑屁股
17. 山 鹑 屁 股 安娜·阿尔登要卖房子了! “安娜·阿尔登要卖房子了!”我对列夫说道。 “哦,那好吧。”它回答我说--至少我感到它会这么说。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七年,从来没有一间公寓更换住户。老默里斯夫人把地方腾给小默里斯夫人,巴多瓦兹一家、若斯一家、罗森一家几乎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阿尔登一家是和我们同时搬进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也会一同老去。至于德·布罗格利一家,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很久,而且还将继续住下去。我不知道议员先生的实际年龄,但是他在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很老,这就产生了这样一种状况,尽管现在他已经老了,不过看起来反倒很年轻。 于是,在我眼中,安娜·阿尔登成为了第一个要转手卖房... 查看全部[ 山鹑屁股 ]
在恩赐的时刻
2. 在恩赐的时刻 您知道不自知是什么吗?精神分析学家把不自知看作是隐藏在无意识中的狡诈手段所得来的结果。实际上,这是多么空洞的理论,在我看来,不自知是我们自觉意志力量最显著的标志,当我们的情感和意志背道而驰时,意志便利用所有的智慧来达到目的。 “应该相信的是,我其实是想被戳穿的。”我对刚刚重新回到家的列夫说道。我可以发誓,列夫与全天下的人密谋想要完成我的心愿。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是《安娜·卡列尼娜》中的第一句,像所有出色的门房一样,我本不可能读过这本书,也不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句子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惊跳动作,在这恩赐的时刻,是不会知道这句话是来自托尔斯泰的作... 查看全部[ 在恩赐的时刻 ]
外壳下
3. 外 壳 下 接连几天过去了。 像每个星期二一样,曼努埃拉来到我的小屋,在她关门之前。我不小心听到雅森特·罗森和小默里斯夫人在《阿莱城的姑娘》《阿莱城的姑娘》是法国作家阿尔封斯·都德(Alphonse Daudet,1840-1897)根据其同名小说改写的戏剧,法国作曲家比才为其配乐。故事表现一位小伙对阿莱城的姑娘的迷恋。参见本书《世界运动日志之二》中的故事。--译注上演前的电梯谈话。 “我儿子说中国人很执拗!” 口齿不清的罗森夫人没说:中国人“中国人”法文原文是les Chinois,罗森夫人却说成les Chunois。--译注,而说的是冲国人。 我总是梦想着访问冲国。那可能比去中国还... 查看全部[ 外壳下 ]
惬意之感
5. 惬 意 之 感 不过曼努埃拉,不在乎日本女人的小碎步,她在意的另有他物。 “罗森那女人小题大做,因为她没有成对的灯,”她说道。 “真的吗?”我愣了一下,接着问她。 “没错,是真的,”她回答我道,“不过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因为他们害怕缺失,您知道太太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吗?” “不知道,”我说道,并痴迷于我们谈话内容的高深观点。 “在二战时期,她的祖父,把很多东西都储藏在地窖里,他为一个德国人寻找钉制服上一颗纽扣的线轴提供了方便,由此他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如果当时没有这个线轴的话,可能不光是他自己在死前发出一声后悔的叹息了,他的家人一个不少都会跟着送命。不管相不相信,在她家的壁橱和地窖里,所有... 查看全部[ 惬意之感 ]
书名: 刺猬的优雅
作者: [法] 妙莉叶·芭贝里
出版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原作名: L'élégance du hérisson
译者: 史妍 | 刘阳
出版年: 2010-02
页数: 340
定价: 25.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精典文库
ISBN: 9787305063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