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步集[试读]
陈丹青朱叶青:两人记忆另一种美术史
有一种历史,距离我们并不远,反而容易被忽略,或者简单地认为,它大概只属于一些围墙之内的艺术院校,是它们校史的一部分。甚至,如果没有当事人的重新审视与回忆,它们是否能够入史,也仍然是个悬念。今年,有两位当代艺术家,做着弥补空缺的努力———陈丹青在他的《退步集》里谈到了上世纪70年代的上海师专、80年代的中央美院,朱叶青在《那年那天》里追溯了浙江美院的历史以及77、78级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作为艺术海归派的一分子,陈丹青近些年的角色更多以艺术的观察与思考者出现。他的《纽约琐记》、《多余的素材》都是一些文字很好、见解精到的艺术随笔,而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的《退步集》,则是一部集评论、访谈、演讲、回忆录... 查看全部[ 陈丹青朱叶青:两人记忆另一种美术史 ]
“且说说我自己”
这不是“我自己”起的题目——事情是这样子:《收获》杂志明年改版(真抱歉,我从未读过《收获》),编辑说是要开辟作家或艺术家谈论“自己”的专栏,在电话里几番情词恳切向我要稿子,终于推托不过,我说,非要写,出个题目,发几句问吧,于是电传传过来,给了这题目。 我不愿谈论我自己。我的家不挂自己的照片、自己的画——不为什么,也没想过为什么。平时偶尔发表文字,编辑索要照片,我也不寄。不知起于何时,中国的书刊作兴发表一张以至一张以上的作者照片(十九彩色,彩色照片真难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麻烦读者看自己?你怎么知道读者愿意看见你? 可是好几位编辑语重心长劝过来:“随俗吧!这是读者的愿望。” 谁是读者?他们在哪... 查看全部[ “且说说我自己” ]
中国人为什么画油画?
问得好!好问题!但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在一块挖了小洞的鹅蛋形调色板上,排列油腻的七彩,将左手大拇指插进洞眼端稳了,右手捏紧油画笔,调开颜料,向一块绷平的白布点戳涂抹——不知道起于何时,因为什么缘故,中国人画起油画来?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起于何时,因为什么缘故,中国人忽然踮起脚尖跳芭蕾,揸开十指弹钢琴,正襟危坐聆听交响乐?……今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人手一只“傻瓜”照相机,中国人开了成千上万家电影院,家家户户搁着至少一台电视机,在电视机边上,很可能还放着各种各样的录音机、功放器、喇叭、碟盘、录像机、VCD…… 为什么? 在中国古典绘画中,我看见中国男子世世代代将头发蓄长,盘起,卷拢,可是在民... 查看全部[ 中国人为什么画油画? ]
骄傲与劫难
——记1978—1980年的中央美术学院 小引 老校友回忆,“文革”前中央美院附中有位看门老汉,每接电话,头一句总是曼声应道: “我中央啊!” 这不是笑话,真人真事,亦且老汉懂语法,说得并没错:“中央美术学院”一词,主语不是“美院”,而是“中央”。1980年全国青年美展借人大会堂开大会,每张桌子搁块各省的字牌,我理所当然朝着“北京”那桌走,半道给人一把拉开,引去“中直”那一桌。我不懂,问了,原来是“中央直属”之意,意思是中央美院不归北京管。我当下反感:一帮画画的,闹这些名堂做甚?!坐不片刻,就去四川东北那几桌找穷哥们儿抽烟聊天去。 中央美院的前身是“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名平实。其时 “北... 查看全部[ 骄傲与劫难 ]
美院的领导
二十五年前,“文革”乍歇,百事待兴,所有单位的“老领导”、 “老权威”要么刚刚被“解放”,惊魂甫定,要么政治结论尚在“待批”之际,以致许多重要的官位职衔虚悬着,中央美院院长之名前面遂加一“代”字:怎么代法,不知,谁在“代”,亦不知,一说朱丹,一说古元,一说罗工柳,所以至今我也说不出上学那年“代院长”到底是谁。直到翌年年底,尘埃落定:正式出任院长的,是美术界头号大“右派”江丰先生。 记得那天全体师生大礼堂开会,文化部部长黄镇起立宣布江丰任命,众皆鼓掌。接着又宣布:“吴作人先生任名誉院长”,又是鼓掌。吴先生穿件中山装,因与隔在桌子另一端的黄镇相距甚远,特意欠身前倾,浅笑着,遥向部长,点头示意。 江... 查看全部[ 美院的领导 ]
美院的老师
投考美院不知院长为谁,但我确知谁将是指导老师:在一份报纸的下端,1978年出现了中央美院招收研究生的广告栏目: 教授,吴作人。 副教授,侯一民、林岗、靳尚谊。 就学两年期间,我们总共只见过三次吴先生:一次由林岗老师领去拜望,只听林岗不称他院长,不叫他老师,只管叫“同志” —那时面对前辈与领导,不像今日,必职称官衔口口声声——第二次是吴先生视察我班,因不识众生,怕漏了哪位,于是同在场每个人握手浅笑,很客气。当天的教诲也仅记得“一幅画,你们要知道画,也要知道不画”。我听了,仿佛大有所悟,现在明白了,却还是做不到。 末一次便是毕业展览了,照例是对每幅画浅笑点头,轻轻说一两句评语,很慈祥,也很客气,最... 查看全部[ 美院的老师 ]
美院的学生
“文革”时期的上海,我有位英俊画友,见面看画,神色鄙夷: “你不懂色彩。色彩,要浓郁,你懂吗?”他漂亮而严厉地盯着我,教我“浓郁”二字怎样写法。再就是关于我的“笔触”,他也鄙夷得有道理:“要拙!拙,你懂吗?” 我们背地里叫他“浓郁”。“浓郁”传达了他的老师的结论:上海人基本上不懂油画。 为什么呢,因为他当年跟随的老师,是一位分配到上海的中央美院油画系毕业生。 在我学画的年代,一位出身中央美院的画家必是被外地同行们随时提醒着他的出身,远远地敬畏着,奈何不得——不因这家伙画得怎样,也不因他姓甚名谁,而仅仅因为他的出身: “中央美术学院”。 我未曾想到的是,不但外地,即便到了外国... 查看全部[ 美院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