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次旅行[试读]

1. 夜贼 去年夏天，在儿子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之前不久，妻子半夜将我摇醒。 醒来后，我首先想到的是，有窃贼入室。自从搬到乡下，妻子睡觉就变得特别轻，一听到有吱扭声，咯吱声，或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一激灵醒过来。我会尽力宽慰她，说那是散热器在响，是地板托梁收缩或扩张的声音，是狐狸。她会说：是啊，狐狸拿走了笔记本电脑，狐狸偷走了车钥匙。然后我们躺着再听一会儿。床边一直有“紧急按钮”，但我从来没想到要按，免得惊扰什么人——比如小偷之类的。 我不是个特别勇敢的人，体格也算不得威猛，但在那个特殊的夜晚，我留意了下时间，刚过四点，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走下楼梯，跨过我们那条不中用的狗，轻手轻脚地从一个房间... 查看全部[ 夜贼 ]

3. 抛物线 毋庸讳言，我已经步入中年。我得坐着穿袜子，站起来时骨头吱嘎作响，而且紧张地意识到前列腺的存在，像一颗核桃似的夹在屁股中间。以前我一直以为衰老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如同冰山的移动。现在我才意识到，衰老骤然而至，如同积雪从屋顶跌落。 相比之下，今年五十二岁的妻子，在我看来就和我们初相遇时一样迷人。如果我这么说，她会说：“道格拉斯，这只是一句台词。没人喜欢皱纹，没人喜欢白发。”我则会回答：“但这些我并不惊讶。自从遇见你，我就期望看着你变老。这怎么会让我苦恼呢？我爱的是你这张脸本身，不是二十八或三十四或四十三岁时的脸。我喜欢的是这张脸。” 这样的话康妮可能会爱听，但我从来没有机会说... 查看全部[ 抛物线 ]

4. 康前与康后 要把问题和最终的答案说清楚，可能需要补充些前因后果。我本能地感到，我的人生也许要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康妮之前与康妮之后。在我开始细述那个夏天发生的事之前，讲讲我们的相识过程或许有点用处。这终归是一个爱情故事，当然其中是有爱的。... 查看全部[ 康前与康后 ]

6. 黑腹果蝇 我搬到巴勒姆时，柏林墙仍然屹立。我快三十岁了，是生物化学博士，住在公路旁边一幢简装修的小公寓中，背着沉重的房贷，被工作和负资产压得透不过气来。平时上班时间和周末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搞我的第一个博士后项目，研究普通的果蝇，即黑腹果蝇，尤其是使用诱变剂对之进行经典正向遗传筛选。当时正在研发读取和处理生物基因组的工具，是果蝇研究激动人心的时代，也是我事业上的黄金时代，虽说我的私人生活不那么令人满意。 如今我难得见到一只果蝇，除非是在水果盘中。我现在在一家私人商业部门——我儿子称之为“邪恶公司”——做研发主管，头衔蛮大，但不过意味着我再也体会不到基础科学研究的自由和兴奋。我如今的职责都... 查看全部[ 黑腹果蝇 ]

7. 红娘 我担心妹妹的厨艺，她做的饭菜千篇一律：意大利通心粉配廉价奶酪，表面焦黑，凝结的硬壳下潜伏着金枪鱼罐头或肥腻的肉末。我担心的另一个原因是，在我看来，聚会，尤其是聚餐，总像一种无情的角斗，月桂花环颁给那些最机智、最成功、最有魅力的人，战败者的尸体则横陈于彩绘地板之上，血流满地。我发觉，身处这样的环境，还要发挥最佳状态，压力大得让我浑身僵硬，到现在依然如此。可是妹妹却要逼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入那座竞技场。 “道，你不能后半辈子都闷在家里。” “我没有闷在家里，我几乎没时间回家……” “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个悲惨的洞穴里……” “那不是……我一个人开心得很，凯伦。” “你不开... 查看全部[ 红娘 ]

21. 弹射坐椅 解决掉妹妹那具有讽刺意味的雪莉蛋糕后，我们被鼓励换座位“交流交流”，康妮和杰克以弹射坐椅的速度离开他们的椅子。结果却是，“交流”只是指他们在桌子上换个地方接着聊。我看着那位杂技演员从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是哪儿，也许是从他的紧身衣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灰扑扑的糖果。他递给康妮一块，康妮点点头接过来，几乎像是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把那包糖递给我妹妹，再传给全桌的人。那些糖味道不大可能好，因为大家都咧着嘴，用水冲下去。不久我发现自己坐在两个嗑药的演员之间，好几篇同行评议的研究论文后来证实，这样的位置对生物化学家而言，恰好最为不利。一个演员在表演他的独角戏中的片段，在我... 查看全部[ 弹射坐椅 ]

22. 模糊的照片 没过多久，3,4－亚甲二氧基甲基苯丙胺①2就渗入金枪鱼烤意面的矿层中。仿佛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房间里游荡，用魔棒敲击人们的脑袋，把他们变成白痴。 “咱们舒舒服服地坐下！”我妹妹命令道，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客人们从厨房里出来。不等被拖进狭小的客厅，我便将耐热玻璃杯放进水槽里。客厅地板上扔着靠垫，布置得像寒酸的闺房，蜡烛放得很不当心，几乎燎到窗帘的边缘，空气中飘荡着灰蒙蒙的烟雾。卡罗尔•金的《挂毯》已经被换成另一首歌，带点小小的诱惑，还有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歌手用“低音”与“面容”①3 押韵，很快大家跳起舞来。我注意到，凯伦一个朋友的背带工装裤里面没有穿上衣。 我开始觉得自己在犯... 查看全部[ 模糊的照片 ]

23. 磁力 “你还在这儿啊！”她冲着我的耳朵说。 “就待一会儿。”我冲她的耳朵说。 “我想向你道歉，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说话呢。杰克很有趣，可没有多少幽默感。或者好奇心。” “是啊，我注意到了。” “你吓唬说给他截肢，我很喜欢。” “我那样说了？是说了，对吗？” “我当时看着你的脸呢。你变得雄辩滔滔，很有激情。当然你说的东西我连一半也听不懂。一讲到科学，我就彻底晕菜。我不清楚什么围着什么转，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原子和分子有什么区别，说来真是尴尬。去年夏天我带侄女去海边，她问我潮水为什么有涨有落，我说这跟磁力有关系。” 我笑起来。“哦，我想这算是一种解释。” 她把手放... 查看全部[ 磁力 ]